方休看见了。

    张洋也看见了。

    四目相视，低头咒骂一句。

    伍迪迈步进门，昂头摆弄领结。

    眼角瞥向一旁。

    方休抢在别的工作人员之前，向前一步，接过伍迪手中的邀请函。

    倾身，肘微弯。

    伍迪跟着她。

    身后两人就只能跟着别人了。

    商梓等着张洋，张洋却根本不抬头。

    另一工作人员已到身前，他迟迟不动。

    「保镖」暗暗戳他的腰窝提醒，“商总。”

    耳边阴恻恻的。

    商梓收回视线，交出邀请函。

    签完到，领了手册和襟花。

    商梓和历文成穿过大厅，走小路，到达活动现场。

    青佑福园的礼堂属于中上规模。

    两年前有位南方富商来市里谈生意，饭局上听说有这么个地儿，第二天专门来捐钱扩建。

    一般用来安排节日庆祝、园内老人孤儿的生日月，以及重大事件。

    再或者就是今天这样的捐赠活动。

    馆内共两层，捐赠者的座位在二层。

    商梓代表他叔叔出席，座位在第二排的中间。

    “要是你来——”他搬下座椅，压低声音，“我就能跟着小历总坐第一排了，也不会让个外国佬在咱们地盘，坐到我前面。”

    伍迪拥有身份优待特权，在第一排。

    商大少爷不甘落下风。

    历文成负手立在他身后，颇有不满，“商总还坐着，我可得站一天了。”

    商梓平时哪有机会看他吃瘪，翘起腿，姿态嚣张，“倒茶。”

    二层每个座位旁有台小圆桌，摆了套白瓷雕花茶具。

    隐约闻得到茉莉茶清香。

    商梓等不来茶，等来后颈一阵凉风。

    他回头。

    历文成摘了墨镜，挑眉间杀气腾腾。

    “……我自己倒，您喝吗？”

    不理。

    商梓提起茶壶，叹气。

    好不容易装回大爷，还是孙子样。

    前排有人经过。

    历文成戴上墨镜，恰好，方休从伍迪身旁离开。

    跟在两位工作人员身后，目不斜视，步伐怪异。

    刚刚在门口注意到她穿了高跟鞋，估计是不合适。

    那身制服是沉闷的雾青色，显得她愈发白净。

    上衣收腰，半裙包臀。

    纤腰薄背，浮凸有致。

    历文成胸腔团起火苗。

    “小休身材不错啊。”商梓撩着茶盖，“以前怎么没发现。”

    历文成咬紧槽牙。

    商梓不清楚他和方休之间的事情。

    今日也是被糊弄过来的。

    要不是陈晨最近被陈家那兄弟俩盯得紧，来的就是他了。

    商梓没察觉到身后人的煞气，侧头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不逊色我公司里那些小明星？早知道我那会儿假戏真做了。”

    “什么假戏。”寒津津的语气。

    “嗐！”商梓横起腿，“咱今儿开那辆车，是我研一的时候和小休假扮情侣，从我母亲手里骗来的。”

    历文成一双阴郁眼睛藏在墨镜下，含了笑，一步步引诱，“怎么假扮的，商太太竟然没识破？”

    “情侣还能怎么假扮？拍了几张亲密照片，为这个还跟陈晨打了一架呢。”

    亲、密、照、片。

    历文成手撑上椅背，青筋鼓起，俯身，“照片呢，看看。”

    “在我家，洗出来夹在相册里了，等我下回拿出来臊一臊这丫头。”

    商梓记挂着被坑走的那块表，这口气憋了好几年。

    总想挑个合适的机会威胁方休，让她去陈晨那偷出来。

    他越说越来劲，“挨了顿打，折进去我一块心头肉，还不如当时就让我母亲去找方董定了，等小休十八岁办订婚宴，二十岁办婚礼，大不了叫他陈晨一句小舅，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商梓说的「肥水」，是表。

    历文成听到的，是人。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缓缓移至商梓后颈。

    钳住，收紧。

    “干嘛啊？”商梓惊恐回头。

    历文成唇角微扬，“给商总按摩。”

    商梓不敢挣扎。

    座位前后有人，虽然离得距离不近，但动静太大还是会被发现。

    历文成在国外练过巴西柔术，棕带。

    手上的力量岂是他一个泡在健身房的菜鸟能扛住的。

    三四秒足以让他痛到麻木。

    “历总，历总！”商梓额头冒汗，“有人，有人！”

    二楼侧门合起又拉开。

    历文成收回手，抻平袖口，侧头。

    来的人身边围了三四个工作人员，寸步不离。

    一直到第一排的中心位。

    商梓还没缓过来，但也整衣敛容，注视着。

    “你认识吗。”他小声询问。

    男人嗯一声。

    商梓不混权贵圈，历文成了解得比较透彻。

    这位不是什么大人物，地位和张主任相当。

    正科级别。

    青佑福园隶属他的部门。

    出席捐赠活动无可非议。

    商梓担心历文成被认出来，揉着肩膀一遍遍回头，“你要不出去逛逛？这儿我帮你盯着。”

    历文成扫一圈礼堂。

    一楼前五排位置已坐满，二楼的捐赠者也齐了。

    估计活动马上开始。

    商梓眼尖，瞧见一楼侧门进来的人是张洋和方休。

    手肘捅向后方。

    “小休和张洋，谁身材更有味道？”

    历文成不遮掩的啧一声。

    嫌弃感满满。

    商梓前几年对女人丝毫不感兴趣。

    他家主做娱乐项目，各路美女对商大少爷趋之若鹜。

    没见着收下过哪位。

    不知是不是年纪到了，心思变得油腻，大庭广众对女人评头论足。

    “你收敛一些。”历文成警告。

    商梓整理领口，低低笑，“我还是喜欢成熟挂的。”

    无声应和。

    他从一楼移开视线，瞥见黑风衣消失在侧门。

    ……

    此时是十点钟。

    园内留了一部分护工在后院的看护区，其余的工作人员都在礼堂。

    前院基本没人。

    历文成刚刚看到方休从一楼出去，出来后却不见影子。

    他左右看看。

    礼堂隔壁有间尖顶小白房，门半掩着。

    门口柱子上挂了块牌子，写着：一号库房。

    方休正在里面翻箱倒柜，她那双鞋实在太不方便。

    按照园内分配的任务，她一会儿还要上台颁证书，帮捐赠者掀红布。

    万一摔在台上也太尴尬。

    活动服装在库房最后一排货架的底层。

    方休认真翻找，耳朵里还在听着伍迪和张洋的对话。

    不经意一瞥，余光里闪过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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