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行之审视着对面的男人。

    如猎鹰。

    一身病气挡不住的锐利。

    历文成表面无波无澜，和他四目相对。

    心中有怒火，无处发，得压着。

    阿权此时进来，轻声打断，“小历总。”

    当着历行之的面儿，称呼上得分开。

    历文成挥手。

    阿权上前，嗓音压低，“陈总问您几时过去。”

    “他还在方家吗？”

    “在。”

    “等我跟二爷说一声。”

    阿权出去回电话。

    历文成搓打火机，点燃那支烟，眯眼，“陈晨找我谈事儿，二哥可要一起去吗？”

    “不了。”历行之起身，“我回执象。”

    历文成盯着他出门。

    羸弱背影中，掺杂着阴森。

    在老宅等到历明谦准备离开。

    历文成上了他的座驾，让阿权开车远远跟着。

    “阿成，这行之父子俩，没安好心啊。”历明谦不遮掩，“今日我来，是老宅的人传话，我以为是你外公有事，结果，是历景烨擅自遣人，为的就是托我帮行之去跟方家谈。”

    历文成肘撑在扶手上，摩挲下唇，“我猜到了。”

    历明谦听出他有打算，忙问，“你也觉得有鬼？”

    “二哥的说辞，是二伯想让他笼络方家、陈家，以便日后为我壮大声势。”

    历明谦冷哼一声，“我看为你是假，为他自己是真吧！”

    历文成笑了，“还得是二爷敏锐，这事儿您答应了吗？”

    他沉默。

    车厢空气凝滞。

    历文成脊背缓缓坐直，手腕绷紧。

    历明谦叹口气，“景烨那个基金会，刚好和我部下有合作，他以此承诺，让那位归顺我。阿成，我顾及你，虽没立刻答应，但你也清楚，二爷我无可奈何啊。”

    车窗外天灰下来。

    风雨的前奏。

    历文成一张脸隐在阴云里，沉声，“他为二爷承诺的，我同样也承诺一份，这样，二爷可安心？”

    历明谦兹当他要和历行之斗，没察觉到不对劲，松了口，“你们兄弟和睦最重要，别因为这事儿影响情份。”

    “我有分寸。”

    “那就好。”

    下了高架，历文成回到自己车里。

    几分暴躁，几分阴戾。

    阿权瞟一眼，正襟危坐。

    历文成松了领带，发号施令，“嘱咐齐公子，眼睛放亮些，我这个哥哥手下不留情。”

    “是。其实山水堂的人全面，咱们大可放心。”

    男人不言语，一下一下叩击扶手。

    历明谦的话，言浅意深。

    谁有利可图，便站在谁那一边。

    这件事他若不插手，历文成有把握不出变故。

    可解决他，有些事得背着周贺年了。

    上次请历景烨出山，周贺年不满。

    这次，若他帮历二爷揽权，不知还会闹成什么样。

    “善仁基金会，安排好了吗。”他拍前座椅背。

    阿权侧身，“安排好了，两个人，在执行主任柯肖手下，紧要关头会给方小姐通风报信。昨儿来汇报，说历董回来后，基金会里作妖的人开始互相扣锅，如果方小姐后续要曝光，炮火十有八九会转移在基金会内部矛盾，不会有人报复她。历总，您算得真准！”

    他有意调节气氛。

    历文成没理会，靠在身后，闭目养神。

    窗外昏灰的光线，淹没了半幅身影。

    面孔朦朦胧胧，琢磨不透情绪。

    ……

    方休在西餐厅蹲点蹲了两个小时。

    许枝英带伍迪见的男人，是柯肖的上级，理事会成员。

    通过谈话内容，差不多可以判断出来，青佑福园和他们合作，通过善款来洗钱敛财。

    那么多空床位、空资料就是媒介。

    方休和张洋沟通了细节，分好任务。

    一扭头，齐昀手撑在扶手上，托着脑袋。

    脉脉注视。

    他本就是温雅和顺的公子模样，骤然眼神这么直白，看得人心慌。

    “我没擦嘴？”她一时不知所措，对着手机相机检查。

    齐昀握拳抵在嘴角，轻笑，“是我没见过小休工作的样子，看得太认真。”

    方休扯纸巾擦嘴，叫服务员结账，“没见过算你幸运，好歹衣衫整齐，没有气味。”

    齐昀皱眉，“听你这么说，不像是工作，像流浪。”

    方休笑，没解释。

    这份工作没有那么光鲜亮丽，有时候还真跟流浪差不多。

    服务员还未走到，齐昀起身，立在过道，“走吧方小姐，我结过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方休佯装生气，“故意惹我不好意思是吧。”

    齐昀扬唇角，眼底是纵容，“是啊，留份人情，让方小姐不好意思拒绝我。”

    今天任务轻松。

    剩下的事情交给伍迪去办。

    方休空闲，齐昀抓住这个机会，“昨儿没挑到送小表妹的礼物，有时间陪我再逛逛吗？”

    他亲耳听到她打电话，若拒绝，太假。

    方休收了手机，扬下巴，“走，一个小时帮你解决。”

    齐昀表妹刚13岁，还是小姑娘。

    “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啊。”方休环顾一圈。

    齐昀思考两三秒，翻出表妹朋友圈，“明星算吗？小丫头天天儿发他。”

    方休凑过去一看，乐了，“挺有眼光啊！”

    “你也喜欢？”

    “喜欢，长得帅，身材好。”

    齐昀挑眉，俯身，“仅凭这两点就喜欢？那我呢？”

    方休一噎，搪塞，“你也帅。”

    她关注男人只关注这两点。

    实话说，齐昀也占了这两点。

    只是当面说，怪怪的。

    方休低头摆弄手机。

    齐昀挨得近，又看到了领口那枚暗色痕迹。

    一眯眼，顶着腮肉，隐隐带些愠怒。

    霎时不见。

    方休发完消息，抬头笑，“走吧，去拿你表妹的生日惊喜。”

    “什么惊喜？”

    她边找店面边解释，“那位男明星，是商梓哥哥公司旗下艺人，我托他预留半小时档期，到时候出席你表妹的生日会。”

    两人在商场里找到男明星代言的珠宝店，挑了一串适合小姑娘的手链。

    前后刚好一小时。

    上车后，方休得意，“说到做到，时间掐得准吧。”

    齐昀递去湿纸巾，让她擦手，“准，送你回家？”

    “我回四环，明儿得上班。”

    齐昀将她送到地库，下车前，他拽住她的手腕，“小休。”

    她回头。

    齐昀从身侧拿出一个袋子，眉眼温柔，“送你的。”

    方休认出是刚刚那家店，拒绝，“我帮你选，是还你人情。”

    齐昀垂眼，无意识摩挲她手腕那处如玉骨，“你要跟我分这么清吗？”

    她抽离，没抽动，刚要说话。

    他及时松手，“罢了，今日太仓促，下回，我认真选。”

    方休想解释，见他失魂，又不忍开口。

    转身，迈下后座。

    齐昀扬长而去。

    地库冷冷清清，方休只顾低头走路。

    蓦地，一声鸣笛。

    她望过去，熟悉的车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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