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吃完饭回屋，从口袋里掏出半个饼子，小声道。

    “媳妇，赶紧吃！”

    口袋太小，人多眼杂，只能偷来半个，要是被娘发现，这半个都没有。

    珠珠拿着饼子，眼睛一眨掉下泪来。

    还好，还好丈夫是向着她的，就是李老二太懦弱，不敢直接顶撞他爹娘。

    珠珠吃不下也要硬吃，要不然奶水更早早没了，闺女吃啥？

    婆婆不可能专门给孩子熬米汤的。

    那边吃完，李老太又开始喊，“没眼力见的东西，把你娶回来好吃好喝供着，啥都没学会就会偷懒，你大嫂被你害成那样，我也让你气成这样，不赶紧干活等着干啥，等我们伺候你呀！”

    李老二小声道：“要不我去干。”

    珠珠：“你又不会，还是我去吧，娘也不会让你干的。”

    她就是存心磋磨她！

    好在冬天炕洞里一直烧着火，也不缺热水，直接用热水就洗了。

    “哎呦，难受死我了，让你气的，我那还一堆衣裳没洗，赶紧把衣裳洗了！”

    珠珠又去洗衣服，早晨没挑水，洗到半截缸里没水了。

    李老二：“我去挑水。”

    李老太：“你有没有出息？我养你那么大就是让你挑水的？你老娘让她气成这样，你在家伺候老娘跑去挑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玩意。哎呦喂，我要气死了！”

    珠珠抿抿嘴唇，劝道，“你去伺候娘吧，我能挑。”

    挑水要去河边，河水结了厚厚的冰，得先凿开个窟窿。

    珠珠拎着镐头，试着砸了几下，就没力气了，眼前冒金星。

    “哎呀这不是李家老二媳妇吗，你肚子怎么没了，生了？”

    “婶子，生了，生了个闺女。”

    听见是闺女，那人撇了撇嘴，不过又不是自己家的。

    “闺女好，闺女是贴心小棉袄。不过你刚生你婆婆咋就让你出来干活了，冬天又没啥活，就算坐不了一个月的月子，最起码也得半个月吧，还让你打水，掉河里咋办？你往边上站站，我帮你弄。”

    冰花飞溅，珠珠又想哭了。

    来回挑了好几趟，最后一趟体力实在支撑不住，摔倒水撒了一身，棉花爱吸水，变得沉甸甸，浑身冰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在屋里，窗外黑沉沉的，她浑身没力气起不来，关着门也挡不住婆婆的咒骂。

    “害死我孙子，晌午还想偷吃疙瘩汤，晕什么晕，我看她就是装的。”

    “我那还没见面就没了的孙子呀，都怨奶，当年没犟过老二，让他把祸害娶进门！”

    “奶后悔啊，奶都让她给气病了呀！你要是有灵，就把奶也带走算了！”

    闺女又哭了，珠珠抱着她哄，给她换尿布喂奶。

    自己已经这样了，婆婆还想怎么样，要怎样她跟大嫂才满意？

    小山凑到李老太跟前。

    “你怎么了奶？”

    李老太：“奶的大孙子呀，奶难受呀！浑身难受，奶要气死了！”

    小山：“奶你生病了？”

    李老太：“可不是咋地！”

    小山自信道，“奶，我能帮你治病！”

    这可是她最疼的大孙子，当然说啥是啥。

    “奶的乖孙还会治病吗，太厉害了！”

    “奶你等着，这药可厉害了，保证奶吃完就好！”

    小山跑出去，李老太也不管他到底去干啥，张嘴就夸。

    “奶的大孙子都那么孝顺，死的小孙子肯定更孝顺。我的孙子呀！”

    过了几分钟，小山端着晚上睡觉放屋里的尿桶进来。

    “都起来，我给我奶治病！奶，你张嘴，我给你喂药，吃下去就好了！”

    骚臭气扑面而来。

    李老太：“！！！”

    什么药，这明明就是屎尿！

    再喜欢大孙子也吃不下这玩意呀，能吃下去得是啥狠人？

    李老太直接吓精神了，“滚滚滚，赶紧把他抱走！”

    李老大抱起儿子，小山踢腿挣扎。

    “奶，这真是药，我吃药的时候你不是说药难吃才管用吗？奶羞羞，奶也怕吃药！”

    “废话，我给你吃的是正经药，这算什么药！”

    眼瞅着离他奶越来越远，小山这孝顺孩子着急呀。

    同学说的果然没错，奶病得都快死了，才闻了闻药就好了那么多，吃下去肯定药到病除。

    奶必须吃！

    一着急，扬起手直接泼在李老太身上和炕上，那股子气味蔓延开来。

    李老太：“！”

    “给我把弄过来，看我不揍死他！”

    打完孩子，看着一身一炕，愁啊，不知道咋办呀！

    绝大多数人家都只有一身棉袄、一床棉被，没那么多布跟棉花，冬天过去，衣裳都跟打铁的似的，棉花总洗也不暖和。

    可是再不怕脏，也不能顶着身屎尿吃饭吧！想想就恶心。

    衣裳脱下去洗，被子没法洗，换个被罩凑合着，摸黑没法子洗只能先泡上，又打开窗户散味儿。

    大冷天，西北风哗哗往屋里灌，冻得李老太围着被子嘴唇子都青了。

    感觉差不多关上。

    “屋里咋还这么臭！”

    臭也没法子，只能忍着。

    转天，小山一瘸一拐去上学。

    “你咋挨打了？”

    小山：“我奶昨天病了，我就给她吃屎喝尿，真的好管用，我奶起来就把我打一顿，立马好了！虽然我挨打了，但我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一点都不疼！”

    他骄傲得挺起胸脯坐下，哎呦一声弹跳起来。

    大头：“……”

    他去隔壁班把大眼找出来。

    “弟啊好好学习，哥哥相信你肯定不会考倒数第一，咱有人垫底！”

    有人比他第还傻，他放心了！

    虽然棉衣跟被套还得是珠珠洗，但李老太被吹得有些感冒，她觉得也算出了口恶气，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注意李老太站到她旁边，耳朵被揪起来。

    “我给弄成这样，你还挺高兴是吧！”

    “我没，我不敢啊娘！”

    “谅你也不敢，快点洗，还好多活儿等着你干呢！还得伺候你嫂子坐月子！”

    冯欣：“娘，我孩子也没活，坐什么月子，我自己来就行了，我去倒个水。”

    说着却没动。

    李老太：“听见没有，快给你嫂子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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