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厉铤差不多已跟梁孟京断交。

    只要知道这一点，程雅懿的话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答案已经明显。

    可是，如果她黎枝真的主动把脸送过去给程薇乔抽，将尊严送过去被践踏，那以后要面临的则是无底洞一样的黑暗。

    程薇乔会永远拿梁孟京当她的软肋。

    黎枝不想这样，但是又放心不下梁孟京的处境，正犹豫，有人敲门。

    李嘉安客气地朝她点点头：“黎小姐，梁总让我代表程小姐来看看你。”

    “这话有点拗口。”黎枝笑，“不过不用了。”

    李嘉安并不退让：“梁总说，这次程小姐做的有些过分，他作为程小姐的未婚夫，必须有所补偿。”

    李嘉安一顿，拿出一部手机和一张门禁卡：“这是房子的门禁卡，这是梁总代表程雅懿小姐赔给你的手机。”

    因为韩重才刚离开，他的那些话犹然还在耳边，所以此刻看见门禁卡和手机，黎枝心里酸涩不已，眼泪几经辗转，最终被她憋在眼眶。

    她没敢抬头。

    其实她根本没办法判断，梁孟京对她究竟是爱还是恨。

    爱也让她心痛，恨也让她痛心。

    她摇摇头：“真的不用，你带回去吧。”

    “抱歉，黎小姐，这个我没办法做主。”李嘉安露出为难的神色，“程雅懿小姐决定入住员工宿舍，为了避免你和程雅懿小姐再起冲突，梁总已经让人替你把东西搬进江澜的房子里了。”

    “……”黎枝蓦地抬头。

    李嘉安抱歉地垂了垂眼，侧身，双手将门禁卡和手机放在门边的斗柜上，又朝黎枝恭敬地弯了弯腰，回了车上。

    他看了眼之前韩重停车的位置，等电话接通后立刻坐直身体：“梁总，刚才韩律师来了医院，在黎小姐的病房呆了12分钟。但病房隔音太好，我什么也没听到。”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用亲自跟，找个人注意就行。”

    听梁孟京这么说，李嘉安下意识为韩重解释了句：“也许韩律师只是单纯来探望黎小姐。”

    梁孟京没有对此发表评价，只说：“回来开会。”

    ……

    李嘉安离开后，黎枝在门口站了会儿，拿起门禁卡和手机。

    手机没设密码，里面有几张张照片，是套房的认购的合同。

    持有人是她的名字，照片里也显示了套房的具体地址，在兰城最繁华的市中心，小区名字是江澜。

    黎枝扯扯唇，想起黎正卿去世、梁孟京为了黎家赔进所有之后，他们窝在小小的出租房里，她曾说过：以后不求富贵，只要跟梁孟京有一个自己的家就圆满了。

    那时候梦寐以求的房子，现在终于冠上自己的名字了，然而却不能要了。

    黎枝轻吐了口气，决定先去江澜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她换了身衣服就拿着门禁卡和手机出了病房，直奔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里面率先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手机就在耳边，长腿往电梯外迈动的时候说了句：“她喜欢旅游这事儿，您又不是不知道。等她玩儿尽兴了，自然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刚巧与黎枝擦肩而过。

    他偏头看了黎枝一眼，停下脚步的同时跟电话那端的人说：“好了，您老好好休息，我要忙了。”

    黎枝没在意，还以为那个男人是在等电梯里那个还没来得及出来的、正抱着孩子的女人。

    哪知道，那个男人出声：“黎枝黎小姐？”

    黎枝抬头，与长相英朗又气质沉肃的男人目光相对：“你认识我？”

    “程厉铤。”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后，程厉铤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秒，“程薇乔的大哥。”

    黎枝微愣，一时搞不清楚他叫住自己的用意，变相催他：“电梯要关门了。”

    “我帮你按着吧！”抱孩子的女人立刻笑着腾出一只手，连摁了两下电梯按钮后，略带讨好地跟程厉铤说，“你跟这位女士聊吧，我抱着卷卷先去旁边等你！”

    程厉铤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用，我只是跟黎小姐打个招呼。走吧，去程薇乔的病房。”

    那女人忙又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聊呀，又不急这点时间。”

    程厉铤没再回复她，而是朝黎枝略点了点头，就转身、虚揽了下那女人的肩，阔步走了。

    黎枝看了眼程厉铤的背影，也转身进了电梯。

    病房里，程薇乔正无聊，一转头看见程厉铤进来，立刻高兴地小跑过来，却在看到程厉铤身后的女人时，又垮了脸，一副你怎么来了的表情。

    梅绡尴尬地抿了抿唇，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忙偏头跟怀里的小女孩说：“卷卷，快叫姑姑呀。”

    她怀里那才一岁多的、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儿眨着大眼睛将程薇乔打量了两秒，怯怯地扭过头，趴在梅绡肩头不说话了。

    梅绡越加尴尬，解释：“卷卷有点不习惯陌生环境，她……”

    程薇乔直接挽住程厉铤的胳膊，将他往病房里带，毫不掩饰对梅绡的漠视。

    程厉铤没动，还将手里那些梅绡精心准备的补品扔在了地上。

    包装精美的礼盒散落一地。

    程薇乔的眼圈立刻红了，委屈巴巴地看着程厉铤。

    “对你嫂子尊敬点！”

    明明吼的是程薇乔，梅绡却被吓到了，立刻摆手：“没事我没事，乔乔一直都是这个脾气，我理解的！”

    梅绡还赶紧安慰程薇乔：“乔乔，你别往心里去，你哥也是担心你。”

    程薇乔烦躁地盯了眼梅绡，梅绡才抿住唇，悻悻地不再说了。

    程厉铤皱眉看了梅绡一眼，不想再就此说什么，只问程薇乔：“所以黎枝过敏，确实是你做的。”

    程厉铤在程家小辈里很有威严，程薇乔本就怕他，此刻更是站着不敢动。

    她正想狡辩，程厉铤偏头跟梅绡说：“你带着卷卷找个休息室等我。”

    梅绡犹豫了下，默默退了出去。

    病房门一关上，程厉铤叠着腿在沙发上坐下来，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景书，有件事要麻烦你，我想调阅黎枝的病例。”

    江景书在电话那边说：“她的情况我知道，因为当时送进来的时候差点因为喉咙水肿窒息而亡，所以我亲自查过房。”

    闻言，程厉铤猛地偏头看向程薇乔，目光又沉又厉。

    他问江景书：“喉咙水肿和身上皮肤红肿都是过敏症状的表现？”

    “对。”因为跟程厉铤有私交，江景书补了句，“发生严重的过敏反应，如果不及时救治，会导致人死亡。”

    程厉铤过了好几秒才说：“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程厉铤用手摁着眉心，一字一句地说：“程薇乔，滚到我面前来。”

    ……

    黎枝先打车去了一趟员工宿舍，见自己的东西确实是全都不见了，这才认命地去了江澜。

    这种市中心的高端小区，安保极为严格，黎枝在门口被拦了会儿，物业说要先去确认才能放行。

    在物业确认的时候，她被请到安保人员的办公室等待。

    这一确认，就是将近两个小时，等到黎枝站在房子的客厅时，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这房子的装修风格简洁利落却又不失温馨，以白色为主色调，但一看就知道虽然没住过人，但是显然不是新装修的，应该有前主人。

    不过黎枝无心欣赏。

    一进了门，她只顾着找东西，最后在主卧的衣柜里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她本想拖着行李箱直接走掉的，但从小区门口走到这栋楼的时候晒了太阳，脸上很痒。

    她有些受不了了，转头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比她在员工宿舍的房间还大，一进门，左手边就是光亮干净的镜子，她看了眼，发现脸上的红肿严重了些。

    轻叹了口气，黎枝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给皮肤止痒。

    她捧了一捧又一捧水浇在脸上，却还是很痒。

    那种无法缓解的刺痒感让人心浮气躁，黎枝突然有点绷不住，眼睛一酸，就掉了眼泪。

    她没擦眼泪，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然后倏然回头。

    一身正装的梁孟京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静静站着，看着她。

    他脖子上的领带都还端正规矩地系着，手上捏着车钥匙，显然是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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