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没过多久，午皓就从系统那里得知宋奕受罚的消息。

    于是，趁着深夜，他再次熟练地潜入了宋奕的家中。

    “咚咚咚”窗户被轻轻敲响，宋奕拉开窗帘，只见恶魔又披着银白色的月光来到他身边。

    宋奕打开窗户，午皓刚刚跃入房间，就被小家伙扑了个满怀，“老师，你能再看着我的眼睛吗？”

    午皓低头和他对视。

    “老师的眼睛真漂亮……”宋奕痴迷地看着午皓的眼睛，只有它能让他在这令人窒息的束缚中得到片刻宁静。

    “……”午皓任由他看着，“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我回来晚了，父亲母亲很生气，所以我没吃晚饭。”宋奕可怜兮兮道。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午皓一把抱起小孩，从窗户跳出去。

    宋奕不知是害怕掉下来，还是怎么样，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午皓的脖子，突然道，“老师真是个恶魔。”

    午皓一边抱着小孩，一边朝车库走去，听到这话，挑了挑眉，道，“哦？”

    “不断引诱我犯错，想把我拖进地狱。”宋奕终于将他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要是没有半点想离开天堂的意愿，又怎么会被我诱惑。”午皓笑了笑，反问道。

    “嗯，因为我也想离开。”宋奕满是依恋地抱紧午皓，用只有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谢谢老师。”

    “放轻松点，说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又不会丢下你跑了。”午皓无奈地将目光投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的小孩，“……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只是因为老师长得好看，恶魔都是这样子的吗？”宋奕稍稍放松了抱紧的手，靠在午皓的肩膀上，“老师真的不会丢下我吗？”

    “不丢。”午皓笑了笑，颠了颠怀里不安的小孩，说道，“抱这么紧，甩都甩不下来。”

    “那就说好了。”宋奕又抱紧了些，低声嘟囔道，“老师将我从天堂引诱下来，就绝对，绝对不能丢下我……”

    「系统，快，该你出马了，把这车黑了，带我们去市区」午皓指着宋父和宋母车库里的自动驾驶汽车对系统说道。联网自动驾驶汽车，既然它可以联网，那就能黑掉。

    「……」系统乖乖地保持沉默，充当着工具的角色。嗯，他本来就是宿主回收能量的辅助工具，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他至今没看出宿主做的这些跟回收能量有半毛钱关系。但宿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啊不，大病吧。

    汽车的车门自动打开，宋奕惊叹道：“好厉害，老师是怎么做到的？”

    “想学吗？”午皓示意小孩儿进去坐。

    车门关上，系统控制着小庄园的安防系统，把路上的门全都打开，汽车呼啸而出一路畅通无阻地向市区飞驰。

    “想！”宋奕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和哥哥偷了父亲母亲的车溜出来，这些事情是宋怡然绝对不会做的。宋奕感觉自己被哥哥牵着，一点一点挪向父亲母亲设定的界限之外。

    “不想着对错了？”午皓调侃道。

    “是老师说在你面前不用在乎对错的。”宋奕不解地问道。

    “你说的没错。”午皓笑了笑，“所以……网安和人工智能专业欢迎你！”

    “……”宋奕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得沉默了半晌，随后又问道，“老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午皓陷入了沉默。

    “不可以吗？”宋奕一度被拒绝，他不想惹午皓讨厌，于是有些失落地道，“……那我不问了。”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觉得莫斯特是假名？”午皓突然意味深长地道。

    “不是吗？”宋奕道。

    午皓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感觉老师不该是这个名字。”

    “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名字？”午皓眯起了眼睛，语气有些尖锐。

    “……”宋奕听出来了，但他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午皓，“该……姓贝？”

    午皓想起上一次世界重组之前自己用的假名，啊……好像就是姓贝。他笑了笑，“你觉得这就是真实了？”

    “……”宋奕陷入了沉默。

    “……我是你的仇人。”午皓望着宋奕的眼睛，毫不动摇，“你只要清楚这点就好，其他的，是真实还是虚假，并不重要。”

    宋奕有些狼狈地避开午皓的目光，轻声说道：“……是因为我的父亲和母亲吗？”所以才帮我？和父亲母亲对着干？作为一个孩子，就算宋奕再聪明早慧，能想到的最大的利益冲突，就是午皓和他的父母有仇，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小孩儿能跟别人有仇呢？

    “不是……”午皓摇了摇头，否定了宋奕的猜测，“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有我需要的东西。我为此而来。”

    “老师想要什么？”

    “现在的你给不了，知道也没有意义。”

    “是宋家吗？我确实是唯一的继承人……可如果老师帮着我，让我不再像姐姐，带着我走向父亲母亲所认为的错误，那父亲母亲把宋家送给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但老师还是在帮我，所以……不是宋家，那是什么？”

    “……”午皓没有回答宋奕，而是皱着眉头询问系统，「系统，我该怎么向一个小孩子解释其实我在他长大后给了他两刀？」

    「……」系统表示他也不知道啊！「要不……实话实说？」

    「你觉得现在的他会相信吗？」

    「那你还是装死吧……」

    「好主意！」

    “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午皓用了大人惯用的哄小孩的话术，“暂时不谈这个，你饿了吗？我们到了。”

    “……”宋奕察觉到午皓敷衍的语气，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再多问。

    午皓牵着宋奕的手下了车，和宁静的郊区不同，即使是深夜，市区依旧灯火通明，相当热闹。

    他带着宋奕来到街边的烧烤摊。

    夜晚，当然是和烧烤更配啦！

    “能吃辣吗？”午皓问道。

    “我都可以，听老师的。”宋奕道。

    “不要太随意，小心辣到肚子不舒服。”午皓提醒。

    “肚子疼老师会关心我吗？”宋奕看着午皓，带着一丝期待。

    午皓目光注视着宋奕，看到他眼中隐藏的跃跃欲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这小孩在琢磨着什么主意，“可别折腾，到时候难受的还得是你自己。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哥哥喜欢吃辣的吗？”宋奕听了午皓的话，反问道。他不怎么吃辣，因为宋怡然不吃辣，宋怡然爱吃甜，所以家里的饭菜都是甜口的，久而久之，宋奕也不知道自己的喜好是什么。

    午皓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喜欢。”

    宋奕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那我也喜欢。”

    午皓敏锐地捕捉到宋奕眼中的变化，想到那个便当，就知道这小孩正在琢磨着什么。无非就是因为宋怡然爱甜，所以他也没尝过辣，“老板，来两份烤茄子，一份微辣一份特辣。”

    同时还点了几样其他的食物，清一色的微辣。

    “好咧！您先坐着稍等！”老板热情地应答。

    午皓又对宋奕道，“你可以试试。”

    很快，服务员将他们点的食物送上了桌子。午皓将微辣的那份烤茄子推到了宋奕面前，笑着说：“吃过吗？”

    “没有。”宋奕摇了摇头，他小心地探出筷子，好奇地望着摆在面前的食物，家里的佣人不会做这个。

    “试试。”午皓道。茄子被剖开摊平，软熟的内里撒了蒜蓉和些许被剁碎的辣椒。

    宋奕轻轻地撕下一条汁水丰满的茄肉，午皓提醒道：“小心烫。”

    宋奕小心地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味道立刻在他的口腔中绽放开来，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吃！”

    不过吃完一口后，他的表情有些矛盾，他不知道是被辣到还是被烫到了，匆忙灌了一口饮料，试图冷却口腔的灼热感。

    宋奕看着午皓面无表情地吃着特辣的那份，不禁震惊地问道：“老师，你不辣吗？！”

    “还好。你还好吗？”午皓留意到宋奕满脸通红的样子，问道。

    “我，我……我还好。”宋奕支支吾吾地回答，声音略带颤抖。

    午皓深深叹了口气，招呼老板道，“老板，再来一份不辣的！”

    “好咧！”

    “我可以的！”宋奕急切地表示。

    “吃不了就别逞强。”午皓道。

    “我，我没有……”宋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头也垂得更低，仿佛在逃避午皓的目光，“老师说过在你面前我没有对错的。”

    “……”午皓叹了口气，“我是说过，但是有时候，特意去避开自己真实的喜好，选择完全相反的东西，其实也是一种被困住的表现，宋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正是因为熟悉到了骨子里，才会能够精准的避开所有，这不是挣脱束缚，而是另一种作茧自缚。

    午皓想要的，是让宋奕彻底不在乎宋怡然的习惯，做他自己，而不是这样，依旧将宋怡然的喜好和习惯记得清清楚楚，再完美避开，将原本的正确和错误全然颠倒，这何尝又不是另一个“宋怡然”？

    他希望宋奕能真正做自己，不再受制于他人的喜好和习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表面上的“宋奕”，而是一个内心真正自由的“宋奕”。

    他希望能让宋奕明白，真正的自由来自于坦然接受一些相似，不必刻意去追求不同。

    宋奕陷入了沉默，内心挣扎逐渐浮出水面。突然，他抬起头，他的目光直接撞上了午皓温柔如水的眼眸，却又如刀剑一般锐利得仿佛能将人的内心全部看透。宋奕怔怔地凝视着，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情感，这样的眼睛，能让他平静下来的眼睛，要是能一直这么看着他，只看着宋奕就好了。

    「救命，好辣，辣出眼泪了。」

    「……」

    “喏，吃这个。”午皓取走了宋奕面前微辣的食物，将服务员重新送来的不辣食物推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饮料，语重心长地道，“宋奕，你应该有自己的喜好，而不是特意去选择和宋怡然完全相反的喜好，那样只是另一个宋怡然。”

    宋奕微微点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回应道：“嗯……”低头开始专注地吃东西。

    吃着吃着，豆大的水珠就从眼睛上吧嗒吧嗒的掉到桌子上。

    “……”午皓看着这一幕，头一回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了。

    「系统，这咋整？」

    「或许……哄哄？」系统提供了一个建议。

    可惜午皓不是个会哄人的，只能摸着那个小脑袋，顺毛一样。

    幸运的是，宋奕哭得非常安静，加上烧烤摊的喧闹声，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

    系统嗑起了瓜子，看戏。

    宋奕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吃完了食物。

    “我，我们走吧。”

    “嗯……”宋奕低着头，眼泪不掉了，却是打起了嗝。隔一小会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瘦小的身体抖一下。

    两人沉默了一路，回到车上，车里的氛围显得有些凝重。

    午皓的内心充满了矛盾，眉头微微皱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宋奕突然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平稳而真诚，“我……我从来没在父亲母亲面前哭过，因为姐姐也从不会这样，我要是哭了，就不像她了，这是错的。但是老师说过，我在老师面前没有对错。谢谢老师，我很开心。”

    “……嗯。”午皓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宋奕会这样说。随即皱着眉头嗯了一声，「系统，他是不是在安慰我？他真的开心？他刚不还在哭吗？现在还在打嗝呢！」

    「或，或许吧？」系统似乎发现了这人的弱点，不管什么事情，他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似乎只要涉及到感情这种东西，就会相当的死板，认为笑就是开心，哭就是伤心。

    当然，如果午皓要分析的话还是能分析出宋奕是在开心的，毕竟人的五官做出的微表情可以透露他当前的情绪，然而宋奕突如其来的眼泪打断了他的思路再加上宋奕一直低着头，他缺失了分析所需要的信息。不过就算他能分析出来宋奕是开心，估计也会发出开心为什么要哭的疑问。

    不得不说，在这点上，午皓几乎比系统更像机器人。

    真的会有人类莫得感情到这样子吗？系统没有深究，毕竟人类的千奇百怪不是他一个被提前唤醒的不完整的系统能参透的，思考这个只会占用运行内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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