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武记得，那时苏南除了和他厮混以外，平常都只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说话。后来不知从哪天开始，何武的自行车后面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这个女孩脾气也有些古怪，但比起苏南来要好太多，苏南告诉何武，这是他的妹妹，叫佟晓。然后佟晓怯生生的喊了何武一声哥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无论苏南在哪里，车子后面，总是带着佟晓，一起旷课抽烟，一起看录像，一起打架，一起被打，这些时候，都有佟晓。甚至苏南和何武在和别人约点打群架的时候，佟晓就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的自行车，有时苏南和何武胜利，就会唱着歌带着佟晓找一个小饭馆喝酒，有时落败，苏南就会狼狈的抓着佟晓逃跑，几个人把车子骑得非常快，有时佟晓在后面尖叫，有时佟晓在后面欢笑。

    两个人沉默的在路上走，之后佟晓拍了何武的肩膀一下，问道，你想什么呢？

    何武笑着摇摇头，说到，没什么，想我们的小时候，那时你和苏南才十三四岁，那时你每天坐在苏南的车子后面跟着我瞎混，挺可爱。

    佟晓没有回应，只是说道，何武哥，我们找个地方坐吧，我有些累了。

    何武带着佟晓到花园的一条走廊里休息，佟晓用舌头轻轻的舔了舔何武给她买的棒棒糖，然后举给何武，问他，哥，你吃么？

    何武看着佟晓说话喷着哈气的样子，脸顿时红了，手忙脚乱的掏出烟说我有这个我有这个我不吃那个不吃那个。

    佟晓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阴郁，对着何武夸张的笑了，边笑边问，何武哥你怎么一见我就脸红啊。

    何武窘惑的挠了挠头，才突然想起什么，认真的问到，刚才那个女孩为什么打你。

    谁知道呢？佟晓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棒棒糖上。心不在焉的说，不过你刚才凶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我从小就喜欢看你和苏南跟人家打架的样子，很凶，很厉害，我很喜欢。

    她为什么打你？何武又问了一遍。

    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嫉妒我长的比她好看吧。佟晓继续吃她的棒棒糖，口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何武终于把脸阴了下来，加重了语气，说，佟晓！你给我认真点。要不要我把这件事告诉苏南？

    佟晓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转过头看何武。

    何武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突然有些发慌，又摸出了刚放进口袋里的烟。

    佟晓一挥手把棒棒糖摔到了走廊光滑的地板上，圆形的糖块立刻无规则的迸裂。

    你他妈少拿苏南来威胁我，佟晓阴着脸说。我他妈不害怕他。

    何武心里彻底慌了，感觉佟晓仍旧在盯着他，他却不敢把目光回过去，只好一口一口的抽烟，过了一会，佟晓没有了声音，何武才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小声的说，早晨还觉得你像苏南，现在都不知道你像谁．．．．．．．

    话还没说完，何武看见佟晓冲他走了过来，两只手环住他的胳膊，精致的脸上已经是另一种表情。

    佟晓一脸撒娇的说到，何武哥，那个棒棒糖碎了，你再给我买一个行么？

    午后何武送佟晓回学校，之后自己回到了维修站，一上午何武一直被佟晓古怪的脾气所纠缠，看着她从开心到生气又从生气到开心的来回转，就如同一个人在他心里来回的踩踏。到最后佟晓也没有说出事情的原因。好在何武迁就佟晓已经迁就出了惯性，于是内心还是莫名的满足，对于佟晓他总是有退让的想法，不同于苏南对于佟晓的果断，何武总是希望无限度的去接近和保护，这种感觉他自己琢磨不定，只知道不喜欢佟晓难过而已。

    缓过神的时候阳光已经灭了下去，何武笑自己就这么在维修站的躺椅上发了一下午呆，晴朗的一天仍旧没能化干净地上雪，维修站几乎没有什么生意，几个打工的技术员也都趁机请了假，大厅里没有了忙碌的生气，更显的空旷清冷，苏南关了门，刚走出去几步，腰上的呼机响了，一条信息，我在你家门口等你，李想。何武低着头看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李想是谁，从名字上也分不清男女，于是顺手从门口抄了一根铁管，朝家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何武放慢了脚步，张望了一下，看见远处站着一个女人，身材标致，微卷的烫发，皮肤在黄昏里看起来很白皙，穿着一件棕色的皮上衣，牛仔裤，黑皮靴，组合在一起很扎眼，但何武看不清她的五官，于是仍旧没有印象，扔了铁管，径直的走过去，一直走到女人面前。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楞楞的看着她的脸。

    然后何武有些奸诈的笑了，对着她说，这不是老龙的女人么。原来龙哥的马子叫李想啊，我一直以为叫龙嫂呢。

    女人带有些蔑视的笑了，点了一支白色的木耳，轻佻的吸了一口，说，我起码得让玩我的男人知道我的名字，否则以后再想玩我的时候怎么办？

    何武皱皱眉头，说，你别跟我这装，妈的你要不勾引我我他妈哪知道你是谁，说吧，要多少钱？

    对，李想点头，我就是勾引你，谁不知道河沙西的武哥啊。

    何武已经失去了耐心，指着李想骂到，你他妈有事说事，别以为你是老龙的女人我就不敢弄你，上都上了，大不了再废你条腿，顺带着我连老龙一起废了，我看你们能怎么样？

    李想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惧怕面前这个脾气暴躁并且手段残忍的男人，自己内心调整了一下，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但脸上仍旧挂着镇静，看着何武的眼睛，说，武哥，我李想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随便，我跟了老龙五年，替他挨过三刀，有两次差点死了，为了能让他顺利走私到机车我陪过许多老板过夜．．．．．．

    我再说一遍，你有事说事，我对你的辛酸史没有兴趣。何武摆摆手打断了她。

    我想跟着你，当你的女人。李想说。

    呵呵，何武轻轻笑了两声，说，李想，我和老龙不一样，老龙是个有理想的人，在河沙东招兵买马，一直想把自己搞成黑社会，我虽然也是流氓，虽然河沙西的老人小孩们都抬举我喊我一声武哥，但你知道，我才刚刚辍学不久，我才二十岁，我不想参与老家伙们的事，也不想去搞什么帮派，我想你找错人了吧。

    何武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李想说，何武，你知道么，是我出卖的老龙，害他被公安局抓。

    何武猛然停住了脚步，但没有立刻回头，站在原地点了根烟，仰起的头深深的吸了一口。

    何武背对着李想说到，你知道你这句话会让你死么？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

    何武听到又不耐烦的骂了一声草，人和人之间就是有区别，有的人你一睁开眼睛你就想听她说话，有的人以说话你就想闭上眼睛。何武骂道，李想，你他妈别装着一副了解我的样子，我对东河沙的破事没有兴趣。

    李想呵呵的笑了两声，说到，可你对东河沙的生意也没有兴趣么？那里不一直被老龙垄断么？

    何武终于转身，其实何武的内心非常明白，他现在在河沙西的地位，完全是因为他的一腔热血和狠劲，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原始资本的积累，何武问道，李想，你什么意思？

    李想说，老龙犯的事没有什么证据，他很快就会再出来。到那时我就会对你有用。

    何武走进了看李想，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比他大几岁的女人确实长的很漂亮，并且漂亮的并不让人厌烦，这时太阳即将下山，夜幕还未来临，这个女人漂亮的脸蛋上被寒冷冻出了一片红印，她也在看何武，没有表情。

    进屋吧，何武说。

    你难道不问问我为什么出卖老龙么？

    我没兴趣，何武把烟头弹进了远处的积雪里。然后往屋里走去。

    李想跟在后面，皮靴在僵硬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让何武舒服。

    因为他强奸了我的妹妹。李想说。

    晚上八点，何武和李想从河沙中学旁边的饭店走出来，何武看了看表，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来抽烟，李想去商店买水，八点十分的时候，何武看见两辆打着远灯的面包车急驰而来。

    车在学校门口停住，陆续下来了一些男人，何武隐约看见早晨打佟晓的那个女孩子，于是走了过去。

    学校门前路灯失修，只有阴暗的光亮，从车上下来的这些人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何武行走的脚步，何武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晚上来的这些人比早上围攻佟晓的人岁数大一些，看起来是有所准备，何武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半截砖，走过去把砖冲着车一侧的挡风玻璃砸了过去，玻璃伴随着一声响立刻七零八落，于是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见了何武。

    你们迟到了十分钟，这是代价。何武说。

    这些人马上把何武围到中间，都在看他，却出奇的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何武指了指人群之中唯一的那个女孩，轻声说，你过来。

    女孩似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身体不住的颤抖，往人群的后面退。

    我他妈让你过来！何武抬高了嗓门。

    何武！人群中终于有男人发出了声音。声音靠后，何武看不清楚，但看见一群人自觉的让出了路，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何武眯着眼看了看，这个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很高，有一米九，但他并不认识。

    你是谁？何武问到。

    男人并没有急于介绍自己，干笑了两声，说，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何武竟然这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何武对面前这个乏味做作的男人充满了厌恶，干脆不去理会，又指了指那个女孩，这女孩没有拒绝，慢慢的挪着步子走向何武。

    你别害怕，何武低下头用脚踩灭了香烟，我晚上叫你过来就是问问你和佟晓的事情。

    女孩子有些惊讶，但并不敢看何武的眼睛，细声的问到，她不是叫苏晓么？

    高个子的男人显然没有料到何武竟然对他这样冷漠，脸上挂满了尴尬，干咳了两声，说，我叫二龙，这是我表妹，有什么事你对我说。

    何武仍旧没有搭理这个高个子，对女孩子说，你说的对，她现在是叫苏晓。早晨你为什么扇她耳光呢？

    女孩低着头说，因为她和我抢一个男生......

    你说什么？何武惊讶到。

    女孩以为何武没有听清楚，又说了一遍，我和苏晓在一个班，我和班上的一个男生交往，可最近苏晓总是和他在一起。

    何武有些苦笑不得，问道，就因为苏晓总和他在一起你就觉得苏晓在和你抢男生？

    一定是的，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因为何武不相信而带来的焦灼，苏晓在班里从来不和任何讲话，她突然找我男朋友一定是喜欢他！

    这不可能。何武摆了摆手，女孩立刻捂住了脸。何武笑，拉下来她的手，说，总之你往后不用再找苏晓的麻烦，她不可能喜欢你的那个什么男朋友，她是苏南的亲妹妹，我想你也应该听说过苏南这个名字吧。

    女孩的眼睛更加惊恐，急促的点头。

    何武看着她的样子又笑了，他甚至觉得这个女孩在这样一个晚上给他讲了这样一个笑话，然后转身看见马路对面李想正拿着水找他。于是又摆了摆手，离开了。

    叫二龙的高个子男人完全被冷落到一旁，包括他身后那一群看起来张牙舞爪的打手都被何武无声的侮辱。面面相觑。不清楚此行的目的。终于二龙无法忍受，冲已经远去的何武大声骂到，何武，别以为龙哥被抓你就可以在河沙西这么嚣张，我他妈迟早弄死你。

    李想转过头眯着眼睛，说，那不是二龙么？他喊什么呢？

    啊？何武正在走神，没有听清李想讲什么。

    李想有些紧张的说到，那个人是老龙的弟弟，二龙。你和他有过节么？

    何武没有理李想，喃喃的说，佟佟怎么会喜欢学校里的男生，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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