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6年,十月十日
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言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而这十月的辽东大地,更是冰天雪地般的世界,在这莽莽冰雕玉砌的世界里,陈雨航和一群骑兵迎着风雪奔驰在通往咸州的大路上。
陈雨航的背囊里有一份圣旨要送往咸州的大营,他们从离开辽阳后,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下过战马了,出发之前陛下严令八百里加急送到。当时的陈雨航听了几乎被吓住,八百里加急就是在中原也是朝廷传递军情的极限了,虽然中原各地都有朝廷设立的驿站,各州之间也有大路连接,可是每年八百里加急也不知累死了多少信使和战马。
而这冰天雪地的辽东,不要说各地没有驿站换马,就是象样一点的道路也不多,却不知这八百里加急从何说起。周围的大将都向陈雨航投来同情的眼光,可是皇帝的命令是不可以违背的,陈雨航可没有胆子和皇帝讨价还价,当下一咬牙接下了这个任务。
一匹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后倒在了地上,马背上的军士被重重的摔了出去躺在地上,居然昏厥过去了。倒地的战马四肢不停的抽搐着,口鼻中流出了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陈雨航他们勒住战马,一名军士下马跑到那名受伤昏厥的军士身边查看了一番后道:“他的肋骨断了,不能继续赶路了。”
陈雨航看了看周围同行的军士和他们跨下的战马,军士们已经都是一脸的疲惫之色,战马的口碧中大口的喘着气,有几匹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看来这一天一夜的急行已经是战马的极限了。陈雨航抚mo着自己爱马飒露紫的马颈,飒露紫丝毫没有露出疲惫之色,愉快的发出一声长嘶。
陈雨航指着二名已经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军士道:“你们二个留下,带这位弟兄回大营,其他人继续赶路。”说完双腿一夹马腹,飒露紫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其他军士低声咒骂了陈雨航几句后,狠狠给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加上一鞭,战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跟随陈雨航继续赶路。
陈雨航也知道那些普通战马已经不适合继续赶路了,或许要不了多久那些战马中的绝大部分都会力竭而毙,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背囊里的圣旨关系到咸州大营三万将士的生命,早一刻送到那三万袍泽就多一份生机。
前晋宣帝司马颉下旨调棘城大军五万,御营中的宁远军、保宁军合计三万,限一月内夺回咸州后,二路大军立刻开拔,而御营中的宁远军、保宁军因为路途近在十月二日就赶到了咸州,而从棘城出发的五万人马由于道路积雪南行,尚有三日的路程,宁远军、保宁军的二位都指挥使商议后决定等待与棘城大军会合,所以在咸州城东设下大营。
十月四日傍晚,棘城大军在延误了数日后距离咸州只有四十里的路程,大军前方的斥候已经依稀望见了咸州的城墙了,棘城大军的都部署李明显下令不在就地安营,全军点火把继续行军,限今夜全军至咸州城西十里安营。
棘城大军的五万将士已经在积雪没过膝盖的道路上跋涉了整整十三日,早就已经是筋疲力尽,几乎一半的士兵因为无法忍受严寒而冰到在路上,冰重的已经留在后队跟随辎重潜行,还能勉强走动的人只能依靠同伴的帮助继续行军。原本以为可以就地安营休息,可是中军下令全军点火把夜行,限今夜行军三十里至咸州安营。如果是在关内这区区三十里也就罢了,可是在这个呼出一口气都能立刻结成冰雾的地方,在士兵眼中简直就是地狱般的存在。
士兵们纷纷咒骂、鼓噪,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地方赶夜路继续行军的,带队的指挥用手中的皮鞭不停的抽打那些不原前进的士兵,几名脾气暴躁的指挥甚至拔除了佩刀,用军法威胁手下的军士们继续前进。军士们无奈的点起了火把,迈开双腿,每一步都仿佛有千钧之重,但是在军法的威胁下,只能咬着牙苦苦的坚持着。
一只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军队在夜晚遇到伏击会有什么结果,答案恐怕是唯一的,那就是死亡。鲜卑人伏击了他们,疲惫不堪的军士们几乎一触即溃,前军没有任何抵抗转身就向中军跑,把中军的队列也冲散了,五万大军在广袤的辽东平原上四散开去,士兵们向着各自心中认为安全的地方跑去,身后鲜卑的战士张开手中的弓箭,无情的射杀着晋军士兵,一个个原本鲜活的生命在他们手中魂归地府坠入了轮回。而鲜卑人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他们射杀没一个生命的同时,也是他们积累自己武勋的时候,在这个连明月也被晋军战士鲜血染红的夜晚,又有许多鲜卑勇士踏着晋军的尸体,成为了新的百夫长,千夫长。这就是鲜卑人的生存法则,弱者永远只能为强者积累武勋,没有能力在战场上用敌人的首级换取自己武勋的人,即使是出身高贵,也不能担任军职,这是鲜卑八部的铁律。
棘城大军的都部署李明显亲自带领几千军士冲击,可是这些仓促集结的人马又凭什么去撼动早已列阵已待的鲜卑人那。最后的反击除了再造就几名新的鲜卑百夫长外,没有任何意义。李明显意识到兵败的结局已经不可避免,当下仓促写下了战报交于几名亲卫分别送往辽阳御营和咸州大营。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眼下的这片大地已经面目全非,原本皑皑的白血全被晋军的鲜血染红,留下负责打扫战场的鲜卑人握着马刀游走在这片战场,在每一个尚有一丝呼吸的晋军战士身上都补上一刀。北国的寒风吹过这片红色的雪原,五万年轻的生命留在了这里,而在关内有多了五万个破碎的家庭。
前往辽阳的信使在突出重围后日夜兼程将战报送到了御营,当陈雨航接过战报后,这位信使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力竭身死。
可是在兵荒马乱中,战报能安全送到御营,并不表示也能安全的送到咸州大营,或许宁远军、保宁军的二位都指挥使依然在咸州等待棘城大军,浑然不知五万人马已经因为主将的冒进而葬送在了辽东的茫茫雪原之中,所以才会派出陈雨航携带圣旨前往咸州。
在累毙十四匹战马后,陈雨航终于赶到了咸州的地界了,陈雨航心中暗道:“咸州大营万万不能冒进,如果二位都指挥使能看到李明显将军送出战报,应该不会贸然进兵,只要能稳守营寨,量那些鲜卑人也没有法子强攻吧。”
空气中传来了陈雨航熟悉的味道,那时只有战场才会有的血腥的味道,耳畔隐隐传来了生命在垂死的那一刻发出了呐喊之声,陈雨航的心中一片冰凉,他也顾不上身后那些已经摇摇欲坠的同伴了,双腿一夹马腹。这几日飒露紫一直被身后的那些普通战马所拖累,现在终于能够全力奔驰了,飒露紫愉快的长嘶一声,飞快的甩开那些战马,三里地不过转瞬之间,陈雨航已经感觉连迎面吹来的风中都已经带着淡淡的血雾了。转过一个山头,陈雨航见到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上万名鲜卑人包围着一只晋军,看晋军中央的大旗,确是保宁军,他们应该是在咸州城东的大营,可是现在保宁军的将士们却在这片雪原中被鲜卑人团团的围困着。
那些鲜卑人并没有向包围中的保宁军发动冲击,他们只是和保宁军保持着二百步的距离,不停的用手中的弓箭射杀。二百步的距离对于自幼就拿弓箭当做玩具的鲜卑人而言,并不是什么距离,而对于晋军的弓箭手们,实在是太遥远了。
保宁军的将士们用一人高的大盾的在周围竖起一道简易的城墙,可是那一地的尸体没有一具是被刀枪所伤,几乎全是被弓箭射杀,就证明这样的防御对于鲜卑人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
陈雨航眼见在那些鲜卑人中,一群胸前战袍上绣着一只大雕的的鲜卑人显的极为强悍,只要晋军的盾牌露出一丝的破绽,他们手中射出的弓箭偏能穿过着道缝隙,即使是晋军士兵胸前坚固的板甲也无法保护他们的生命,三旦大弓射出的弓箭轻易的射穿了甲胄。
在二百步外用三旦大弓射靶,陈雨航自信即使不能箭中红心,却绝不会脱靶,这样的箭术在晋军中也勘称一流了,可是现在陈雨航却看见,哪怕盾牌之间只有手指般的一个缝隙,那些鲜卑人就能射杀缝隙后的晋军,这简直和射杀二百步外一只飞舞的苍蝇一样,这还是人练出的箭术吗?那些鲜卑人还是人吗?
陈雨航想起呼延赞曾经在龙卫马军校场上对自己说过的话:“本朝中能使用这种弓箭的人确实不多,不过鲜卑人的战神独孤恪手下三千亲卫射雕之士,人人都携带这种三石大弓,人如其名,不要说是射地上的人,即使是射天上的雕也是例无虚发。老子的箭法在本朝军中算是不错了,可是和那些射雕之士比起来,是差远了。就是御龙弓箭直那些万里挑一的神射手们,百步穿杨是不在话下,可是要在飞驰的战马上短短四十息内连珠般急射二十余箭,同时还要靠双腿控制跨下的战马,也只有那些生死都在马背上的鲜卑人才可能做到。”难道眼前这些胸前战袍上绣着一只大雕的的鲜卑人,这些已经把箭术练到神乎奇迹的就是让辽东异族们闻之色变的射雕亲卫吗?
陈雨航心中有一种冲动,他想拔出马刀冲下去,可是不能这样,他的背囊里还有圣旨需要传递,现在只是保宁军的人马在这里,或许宁远军依然留在咸州城外的大营里,在将圣旨传到之前,自己绝不能在这里送死。
身后传来了马蹄声,陈雨航抽出马刀转身望去,却是被自己甩下的同伴,他们追不上飒露紫的神骏,所以姗姗来迟了。当他们来到陈雨航身边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数日奔波的疲惫全被忘之脑后,心中只有悲伤之情。
陈雨航望着那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袍泽们,跳下战马单膝跪在地上缓缓的吟颂道:“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土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小时候听先生讲解这《国殇》的时候,陈雨航从来就没有用心听过,此时眼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们被鲜卑人屠杀,自己却只能站在一边见死不救,也惟有用屈原的这一曲《国殇》,来聊以安慰自己的内心,也希望眼前的袍泽们真的如同《国殇》中写的那样,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其实陈雨航并不知道,正是那份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战报断送了保宁军上下万余将士的生命,当棘城大军的信使连夜将李明显的战报送到咸州大营的后,咸州大营内宁远军、保宁军的二位都指挥使却在守与退的问题上争执不下。
保宁军的都指挥使认为既然棘城大军已经溃败,那么咸州大营就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应该撤回御营。而宁远军的都指挥使认为认为既然夺取咸州是皇帝钦定的,没有皇帝的旨意,即使棘城大军溃败,咸州大营也不能后撤。二位平级的都指挥使都无法说服对方,最后不欢而散,保宁军的都指挥使当即弃营后撤,却在半路上被鲜卑人包围,白白断送了万余将士的生命。
陈雨航继续在山间的小路上急弛,为了避开鲜卑人的斥候,他只能选择小路前往,路上保宁军的将士临死前的哀号仿佛依旧回荡在自己的耳边,挥之不去,陈雨航心中有恨,恨那位现在端坐在辽阳御营的晋宣帝司马颉,如果不是皇帝,这数万将士也不会在这冰天雪地中苦苦的跋涉,最后连生命也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稍有头脑的将领,都不会选择在冬季和这些土生土长的鲜卑人开战吧,可是皇帝永远是对的,他的意志就是帝国的意志,他想要开战就必须开战所以即使拼上更多将士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咸州一战,六万将士,仅仅只是为了维护皇帝的尊严而战。古人有云: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果皇帝无能,累死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三军,而是整个帝国。
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了恨当今皇帝的念头,这可是要灭九族的,陈雨航立刻摇了摇脑袋,仿佛要把自己头脑里那些可怕的念头都摇出去。可是陈雨航真的可能忘记这个可怕的念头吗?
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6年,十月十日,陈雨航那一年只有十七岁,一个种子在这一天种在了他的心田,随着岁月的流逝,这颗种子总有一天会在他的心田中发芽成长。历史就在这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被改变,只是当时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即使是陈雨航本人也浑然不知,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幕,或许他的一生也会和家族的先辈们一样,忠实的履行着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在沙场为帝国建立功勋,可能会殒命沙场,也可能成为一代名将,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日后的那断传奇了。
后世的史官记述着陈雨航生平所用的史料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可是这一天却已经被历史所忘却。
PS:缘起篇到这里完结了,到这一节为止,陈雨航的内心开始向一条新的道路转变,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这种转变就是所谓的有叛逆之心。希望我用了十八节的篇幅来写这个转变不会显的过于拖沓。
现在实在是挺忙的,连写书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了,还要去翻阅一些资料所以写的很慢,以后我会争取多用点时间来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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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茫茫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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