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什么叫监军?是不是监军比将军还大?”只有九岁的陈雨航拿着书本跑到哥哥的房间大声问道。
陈雨靳听到小弟口中说出监军二字,脸上露出一丝不快,道:“所谓监军,是皇帝派往军中监视大将的官员,大多以内廷宦官出任。”
陈雨航道:“宦官,不就是太监,大军出征派一个宦官,这不是添乱吗?”
陈雨靳点头道:“大唐上元二年,唐肃宗派宦官鱼朝恩为陕州观军容使,是年鱼朝恩说唐肃宗令大将李光弼进取东京洛阳,李光弼不得已被迫出兵,命李抱玉守河阳,汇合仆固怀恩与神策军节度使卫伯玉攻洛阳。被史思明击败,大军一溃千里,军资器械尽弃,河阳、怀州复陷与叛军之手。此战大唐陕州精锐尽毁,李光弼一代名将,如若不是鱼朝恩等奸佞小人说服唐肃宗冒险进取洛阳,必定不会有此大败。”
陈雨航道:“那皇帝为什么还要派出监军?”
陈雨靳道:“因为皇帝不信任那些统兵的大将们,所以才要派出亲信出任监军。那个鱼朝恩不过是一个宦官,没有建过一寸之功,唐代宗广德元年,以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专领神策军。而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等力下无数战功的大将们却要委身听命于鱼朝恩,此皆亡国之道。”
陈雨航道:“那在军中是听将军的,还是听监军的,不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
陈雨靳摸着弟弟的小脑袋道:“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仆固怀恩在安史之乱中力下了无数战功,唐廷升其为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令,河北副元帅,朔方节度使,可是正一品的大员。而骆奉仙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宦官,却上奏代宗言仆固怀恩欲谋反。仆固怀恩自安史之乱以来,所在力战,一门为朝廷死者46人,却被一个小小的内廷宦官谗言谋反,愤怨殊深,上奏申述,中有‘倘若不纳忠言,则臣实不敢保家,陛下岂能安国’之语。而后你也知道,仆固怀恩起兵反唐为郭子仪所败,死于荒野,一代名将不死在战场,却被小人所害,申述无门,却是可怜了。究其根本却是皇帝更相信那些终日在身边服侍的宦官,却不相信那些沙场建功的大将。”
这是陈雨航九岁那年和哥哥的一次对话,时间久了都已经淡忘了,可是万万也没有料到的是,陈雨航居然有幸成为了监军的一员,如果让大哥知道小弟居然当上了武将们的公敌——监军,不知会做何想。
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6年,十一月一日
皇帝下诏命兵部侍郎王贤为监军,司马孝恭为副使,陈雨航为监军护卫统领一齐到滦河大军处,限大军最晚于十一月七日之前,夺取咸州。
原本晋宣帝司马颉心中监军的人选是自己的亲侄子司马孝恭,而司马孝恭却死活不敢接受昭令,所以才派出了兵部侍郎王贤为监军。陈雨航私下问过司马孝恭为什么宁愿顶撞皇帝也不愿意当这个监军,司马孝恭答道:“本王堂堂七尺男儿,宁死不于宦官为伍。”
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6年,十一月五日黄昏
滦河大军行军总管刘延翰的大帐内,刘延翰正在与几名将佐商议明日如何进兵的事项。
“大人,弟兄的散的实在太开了,王将军的前军五千人马距离咸州只有半日的路程,而我们中军恐怕就是明日也赶不到,大军的后队还有不少人马连辽河都没有渡过,我军八万人马散在咸州与辽河之间,这可是兵家大忌。”
刘延翰用手中的马鞭在咸州于辽河之间画了一个圈道:“现在中军还有多少人马?”
中军的统制官李汉琼道:“大人,中军原本应该有二万三千精锐,现在只有一万七千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弟兄被冻伤。”
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中军就已经减员了六千多人,想来左军、右军、后队那里只能是更加糟糕,那些人马可比不上中军强悍,在这种连呼口气都能结出一片冰渣子的地方行军,刘延翰愤恨的用手中的马鞭抽打了一下地面道:“他娘的,老子打了几十年仗,最憋屈的就是这一次。”
又一名将佐道:“大人,即使我军能赶在期限之前到达咸州,也没有日子休整了,弟兄们可都病倒了一多半了,实在不能战了。”
刘延翰愤恨道:“本将何尝不知道弟兄们的难处,不过圣上命令限期夺取咸州,连监军都到了军中,若是延误了期限,怕是本将与诸位人头都保不住。”
就在帐中诸将商议的时候,一人未经通报,掀开帘子进入帐中,帐外的寒风吹的帐中诸将齐齐打了一个哆嗦,定睛望去正是监军王贤。
王贤身为兵部侍郎,原本随圣驾在御前当差,辽阳御营的行宫内自有他的大屋可以躲避这关外的严寒,而领了这个监军的差事后,不得不离开御营,到这苦寒之地和这些士兵一起在风雪中行军,王贤是科举的进士出身,身体可比不得那些武将,虽然把自己的身体用皮裘包裹的严严实实,可是仍然不能抵御那凛冽的寒风,冻的他瑟瑟发抖,恨不能立刻夺下咸州,好早些时日回辽阳御营。今日见大军突然就地安下了大营,立刻来到中军大帐兴师问罪。
王贤大声道:“刘将军,本官见大军已经开始安营,不知大人打算何时进兵夺取咸州,能否告之本官?”
刘延翰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回话道:“王大人,本将见士卒多有病倒者,顾下令安营,今晚少许整顿一宿,明日大军立即开拔。”
王贤道:“明日?似这般大军一日只行三十里,何日到的了咸州,莫非刘将军忘了圣上定下的期限只有二日了吗?”
刘延翰有一种一刀砍了王贤的冲动,勉强压抑自己的杀意,低声道:“王大人,我军中士卒多有病倒,恐怕难以在二日内夺取咸州,能否请求王大人将我军中实情上奏圣上,宽限数日。”
王贤暗道:“宽限数日,怕是周相那里等不了这许久了,若是不能在二日内夺下咸州打通粮道,你刘延翰免不了是死罪,我这个监军怕是也要连坐。”当下大声言道:“刘将军,圣上金口玉言的期限,岂能说改就改。二日内夺取咸州乃是圣上的旨意,刘将军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圣上对刘将军的圣恩。”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刘延翰一咬牙下令道:“今夜休整一宿,明日留下老弱及伤病看守营寨,明日尽起大军精锐,直取咸州。”
军令一出,刘延翰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滦河大军共八万人马,散开在咸州与辽河之间,仓促之间军令能否层层下达根本就是未知之数,只有短短的一夜时间休整,根本就于事无补,到了明日却还不知能汇集多少人马,这不是进兵,却是驱羊入虎口了。
大将军的军令自有军中轻骑层层下达给各营,不消半刻就已经通告了整个中军,几名斥候接过令箭骑上战马向四周散开,将军令传达给前军、左军、右军和远在身后的后军。
陈雨航看着这条匪夷所思的军令,在看看四周那些躲在帐篷中相互拥抱着取暖却依旧冷的瑟瑟发抖的士兵,很难想象这条破釜沉舟的军令,会是自己一向尊敬的刘延翰大将军下达的,这样的一只军队如果还能打胜仗,恐怕真的是老天瞎了眼了。
陈雨航径直来到刘延翰的大帐,几名亲兵并不认识他,陈雨航也没有腰牌所以被亲兵们拒之帐外,陈雨航和亲兵相互争吵了几句,却是帐内传来了刘延翰的声音道:“是小航吗?放他进来。”
亲兵不在阻拦,陈雨航走进了刘延翰的大帐。刘延翰今年只有四十岁,正是壮年的他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一般,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失去了光彩,身体无力的躺在椅子上,那里还有一个大将军的风采。
陈雨航看了心中暗暗心痛,上前一步行礼道:“末将陈雨航,参见……”
刘延翰一挥手打断了陈雨航的话,说道:“现在没有外人,老子和你老爹是拜了把子的弟兄,你个小混球少跟老子说这些虚的,你小子小时候骑在老子肩膀上的时候可没见你给老子行过什么礼。”说完指着大帐一角的那几坛酒道:“去拿坛酒来陪老子喝几杯,让老子看看你小子酒量有没有长进。”
陈雨航拿起一坛酒,一掌拍去上面的封泥,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却是上好的汾酒。酒是好酒,可惜二人都无心品尝,酒过三巡却如饮水一般。
刘延翰拿着酒杯说道:“你小子过来是想看看老子是否疯了,连那样的军令也敢下。”
陈雨航连忙说道:“侄儿不敢。”
刘延翰一把将手中酒杯掷之于地,大笑道:“老子宁可自己疯了,疯了才好,总好过亲自带着这几万弟兄去送命。”虽然是笑,可是陈雨航却看见了刘延翰眼中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陈雨航退后一步双膝跪地,道:“末将恳请大将军收回军令。”
刘延翰望着跪在地上的陈雨航,回想起自己也有过他那样一个年少轻狂的岁月,也曾经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于顶撞当时的大将军,如今人老了,难道自己的心也老了吗?
当着自己侄子的面,刘延翰低声说道:“小航,叔叔没有疯,知道那样是去送死,可是去战还有机会,即使是只有万一。不战就是违抗圣旨,那是要抄家灭族的。如果叔叔还年轻几岁,或许会不顾一切甚至是违抗圣旨,将军难免阵前亡,叔叔并不怕死。可是叔叔已经老了,叔叔已经有了家室,有了子女,叔叔不能连累他们啊!”
刘延翰拿起酒坛道:“叔叔知道这样会连累三军将士,你也会看不起叔叔的为人,可是叔叔实在是舍不的家中妻儿。明日一战叔叔已抱必死之心,只愿能多给弟兄们留下几条活路,你如果要记恨叔叔,那也由你吧。”说完举起酒坛大口的灌下坛中烈酒,今夜的刘延翰,只求一醉。
陈雨航静静的跪在那里,看着刘延翰饮尽坛中美酒,会记恨眼前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吗?
似乎从很古老的时候就开始流传着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在人临死的那一刻,心中最思念的人会是谁?
刘延翰已经知道,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在他生命之火即将要熄灭的时刻,刘延翰心中最思念的是远在开封的妻儿,为了保全妻儿,刘延翰甚至甘愿舍弃自己的荣誉,明日一战后,刘延翰的名字将与赵括、徐敬业之流一起,成为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可当他在耻辱与妻儿之间选择的时候,刘延翰选择了自己的妻儿,陈雨航不知道刘延翰此时的选择是否正确,或许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正确的答案了。
小心服侍已经不省人事的刘延翰睡下,陈雨航走出了大帐,望着夜空中满天的繁星,不由问自己道:“若换了是我,却想起的是谁?”
风中飘荡着决不低头的誓言篇篇,
心中隐藏着的却又是对谁无尽的思念,
酒入金樽,何妨一醉,
却把悲伤与思念,在心中慢慢的沉淀。
远方大山的深处,独孤恪和他麾下的几名亲贵大将,眺望着刘延翰大军的营帐。
独孤恪用马鞭指着营帐说道:“刘延翰不愧是百战余生的大将,行军立寨,法度井然,可惜大军连着二十余日拔山涉水到此,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穿篙,不然本王万万不想与之一战。”
独孤翰道:“斥候回报,刘延翰的大军被伤病拖累,前军和后军分的很散,我们只有六万人马,是不是等尉迟部的二万人到了后开战。”
独孤恪道:“还没有找上尉迟部吗?”
一名万夫长道:“尉迟部方向上的斥候已经跑出三十里了,没有看见尉迟部的人马,他们的草场是最远的,现在天气实在太冷,路不好走。”
独孤恪看了看天气,经验告诉自己,明天会是一个好天,不会有大的风雪,这样好的天气在辽东的冬季是不多见的,独孤恪从五天前就一直远远的跟着刘延翰的大军,却迟迟没有下手,就是因为风雪实在太大,在如此大的风雪中即使是射雕亲卫也不能射杀五十步外的敌人,鲜卑人的骑射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独孤恪道:“不等尉迟部了,明天一过这样的好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令备战吧。”
独孤翰道:“小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灭了这路人马不可。”
独孤恪指着刘延翰的大帐道:“现在辽东之地,滦河以北晋人所占据的只有各个州、县的大城,而乡间四野却都是我鲜卑勇士的天下。只有滦河一带,周遇吉延滦河二岸筑七连堡,并且在各处险要之地设立营寨,可以说是晋军在辽东防御最为稳妥之地,我鲜卑轻骑根本无法进入滦河,如此不出几年,滦河必为晋人所有。我夺取宁江州、咸州,不过是个诱饵,偏偏晋帝认死理,既然已经吃进嘴里的就不能在吐出来,所以频繁调动几路大军。黄龙府、御营等地的军队还上不的我鲜卑的台面,到是这路滦河大军,只要破了这路大军,晋人还凭什么守御滦河二岸的七连堡,他们也只有退守几处大城,这辽东大地还不是任凭我们鲜卑的勇士驰骋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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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监军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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