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6年,十一月七日,黄昏
陈雨航带着一群护卫逃离了奔牛原的战场后,立刻向御营方向跑去,已经足足跑了一天一夜了。
陈雨航见四下没有了鲜卑人的踪迹,而护卫们的马匹大多已经摇摇欲坠,看来是不能在跑下去了,当下挥手示意缓缓而行。身后的护卫们如蒙大赦一般,纷纷减缓战马的速度,缓缓而行,此时绝对不能立刻勒住战马,战马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了,如果现在勒住战马,恐怕战马会立刻毙命,只能缓缓而行。在野外如果失去了战马无疑就是死亡。
突围的时候护卫们有五十人,在和鲜卑的追兵奋战后到现在只剩下了十余人,身上的甲胄大多已经破碎,箭壶里的弓箭也早就已经射完,这都不是最可怕的,现在陈雨航最担心的是,由于鲜卑人在大路各处的堵截,所以陈雨航被迫放弃了熟悉的大路,改走小路才避开了鲜卑人的追捕,可是在赶了这么久的小路以后,加上没有向导,一路上只是凭借太阳来辨认大致的方向,所以陈雨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走那条路才能赶到御营。
如果是在关内陈雨航才不担心会迷路,大不了多走几步路总能找到村落,然后丢下几个铜钱不愁找不到向导,当然也有人是用刀架在那些村民的脖子上的,就连那几个铜钱都可以省下了。可是这里是在关外,原本就是地广人稀,可能跑个百多里地都不一定能找到几个人,何况现在是战争时期,本地人早就找了偏僻的地方躲避战乱了,陈雨航一路过来就根本没有见到过人影。总之,陈雨航现在迷路了。
司马孝恭看着一脸无奈的陈雨航上前几步和他并肩而行,宽慰道:“算了,大不了我们一直向东走,只要找到辽河就行了,好在我们的干粮还够,不至于会饿死在这里。”
陈雨航也知道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只要到了辽河就是御营所在,回道:“小王爷,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个地方好过夜,弟兄们已经跑了一天一夜,就是人能够撑的住,可是我们的马匹已经不行了,今天必须找个地方休息。”
说完陈雨航对护卫们说道:“大家散开找找有没有能够过夜的地方,小心不要跑的太远。”身边的护卫们立刻四散跑开,他们也知道,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过夜的地方,在严寒的野外露营的结果只能是死亡。
片刻之后,一名护卫跑来大声回禀道:“小王爷,大人,我们发现了一座寺庙,不过里面已经没有了香火,看来和尚们都已经跑了,寺庙还算完整,可以过夜。”
司马孝恭不解道:“鲜卑人不是都信奉他们的长生天吗?这里还有寺庙?”
陈雨航耸了耸肩膀道:“顾不了这么许多了,招集弟兄们回来,今天就在那里过夜吧。”
陈雨航带队在那名护卫的指引下见到了这座寺庙,从小就见惯了开封大相国寺香火鼎盛,信徒云集的辉煌景象,陈雨航很难将眼前的这座小庙看在眼里。寺庙很小,小到寺庙正殿前面的空地上连让战马转了身的余地也没有,供奉佛祖法身的大殿也很小,小到可能都不能做一场象样的法事,庙里不要说没有前来上香的信徒,放眼望去连个和尚也没有,看来都是为了躲避战火早早的逃离此地了。唯一值得宽慰的是,寺庙看来并没有经历战火的破坏,各处的房屋还是完好的,足以留宿过夜之用。
陈雨航大声的喊道:“庙里有人吗?”
司马孝恭笑道:“别费那力气了,有和尚也都跑光了,这战火连年的日子谁会跑来烧香拜佛。”不过他很快就张大了眼睛望着大殿,不可置信般的用手指着大殿一旁的侧门,说道:“不可能,这庙里还真的有人。”
陈雨航顺着司马孝恭的目光望去,见一人从大殿一旁的侧门走出,看来这人前面一直留在大殿后面的厢房里,许是听见了陈雨航的呼喊声才出来看看。
那人大约三十几许的年纪,留着三髯的长须,头梳发髻看来却是一个汉人。司马孝恭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汉人居然敢在这年月留在一座寺庙之中,要知道鲜卑人可是不信什么佛祖菩萨的,才不在乎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开杀戒,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死字这么写吗?
陈雨航上前做了一个揖道:“先生,我们今天想在庙里留宿一宿,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那位先生笑道:“无妨,不过这里没有这么多厢房,你们便在这大殿里委屈一宿吧,不过后面厢房里还有个老和尚在清修,不要大声喧哗便是。”
一众护卫们听见可以在此过夜后大喜,立刻进入大殿将那些香案之类的物件离开好腾出地方过夜。其实就是那位先生不同意留宿又如何,身上的有刀子还怕人家不同意吗?护卫们实在是没有力气在跑个几十里地找地方过夜了,何况就是你肯多跑那几十里地也不一定能找的到,毕竟这里不是中原。
陈雨航也知道在这佛门之地不应该如此的放肆,用来盛放佛祖供品的香案是不可以随便乱动的,可是部下们也确实是累坏了更加不忍心去呵斥他们,只好向那位先生陪罪道:“弟兄们都是粗野之人,先生莫要怪罪。”
那位先生摆手道:“无妨,只要不来后厢房打扰便好。其余的小兄弟自便吧。”说完便转身向后厢房走去。
陈雨航走进大殿,向大殿正中供奉的佛祖释迦牟尼法相拜了一礼,一旁的司马孝恭道:“认识你这么久,还真看不出来,你居然也是信佛之人。”
陈雨航道:“也说不上是信佛之人,不过末将的娘亲却是一心向佛,末将从小便跟随娘亲一同前往大相国寺进香。七岁那年还害了一场大病,家中遍请名医也不见好,娘亲便将末将送到大相国寺主持方丈那里,一住就是二年,病居然就不知不觉的好了。二年间晨钟暮鼓,清灯古佛相拌的生活,虽然那时年岁还小,总是多少有了些向佛之心吧。”
司马孝恭笑道:“原来你居然在大相国寺住了二年,你不如就此入了佛门。”
陈雨航道:“末将出生世代将门之家,如何能够遁入空门,末将心中所愿便是像大哥陈雨靳一般沙场建功……”
司马孝恭挥手打断了越说越激动的陈雨航,说道:“本王不过是玩笑罢了,何必如此激动。”
陈雨航当下不再言语,叫来身边的护卫们,分做二班,分配好众人照顾马匹安排暗哨,轮流替换休息。陈雨航又四下巡视了一番,见在也没有了什么纰漏才放心回到大殿,却已是明月当空,轮到休息的护卫们在大殿中相互依靠在一起,围着大殿中的那个火堆,已经是酣声如雷。
司马孝恭却是没有睡下,用一节小树枝拨弄着火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连陈雨航走进大殿也浑然不知。
陈雨航走到火堆旁盘腿坐下,伸出已经冰冷的双手烤了烤火,才有了些须暖意后道:“小王爷,在想什么那?”
司马孝恭听闻后才如梦放醒,望着陈雨航道:“没什么,本王在想眼前的残局,不知道周相该如何收拾。”
陈雨航道:“如何收拾?也惟有退守几处大城,等待来年的春季。大军今冬虽然损失不少,只要到了春季,从关内在调集数万援军,恢复了锐气,大军还尚可一战。”
司马孝恭苦笑道:“援军,关内现在那里还有援军。”
陈雨航大惊失色道:“这么可能,连末将都知道,虽然此次出兵足八十万之众,可是三交行营尚有精锐八万,而西北之地更是有百战之兵不下十万,开封也有不少人马,应该还有不少末将不知道的精锐之师,何来没有援军之说。”
司马孝恭望着陈雨航道:“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原本也不应该告诉你的,其实早在七月,西夏人就开始出兵了,不过陛下一直严令不可散播这些消息。”
陈雨航虽然一直留在御营和司马孝恭一同参赞军机,却是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西夏早在七月就开始对帝国的西北用兵了,这种消息自然不可能告之给陈雨航这样的小人物,而司马孝恭就不同了,帝国的小王爷,当然可以知道。
司马孝恭用手中的那段已经被火烤成焦碳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张简易的西北地图后道:“夏主兰昊今年七月起兵进攻我朝的秦、原、风等州,原本已经依附我朝的党项数十万熟户倒戈,为夏主兰昊向导,从我军防备薄弱的后河川轻装强渡屈野河,迫进麟州。麟州守将王凯率军奋战十余日,不能取胜。知并州高继宣领兵救援,又战败。由于朝廷精锐大多远征,朝廷只得临时招募黥配厢军二千人,组成清远军出战。好在清远军上下一心拼死力战,方才迫使夏军退却。”
陈雨航摇头苦笑道:“往昔我朝于西夏作战,动辄出禁军十余万,不想今日却要依靠黥配厢军。”
司马孝恭道:“夏兵退却后,夏主兰昊故意散布夏军死伤三万有余,丢失辎重粮草无数,边关诸将信以为真,故而不在防范。八月间,夏主兰昊领兵再度轻装强渡屈野河,攻破了宁远砦,接着攻破丰州城。”
司马孝恭道:“九月,夏兵再攻麟州、府州,于十月进屯琉璃堡,战事自此,西京长安震动。”
陈雨航不解道:“不对,西夏所有不过一路之地,往年我朝于西夏开战,西夏国力可支不过月余,往往只是在边境掠夺一番遍匆忙退兵,不然西夏的粮草便有告罄的危险,少有今年这般开战数月之久。”
司马孝恭道:“怕是夏主兰昊认为我朝大军具在于此地,朝中空虚,顾而不惜倾举国之力奋力一战。总之,十月监国太子命种老将军为经略使,节制麟、府二州所有军队。是月种老将军领轻骑夜袭琉璃堡,夏军不敌战死三千余人,损失辎重万余,弃堡而去。而夏主兰昊又整军占据了麟、府二州之间的重镇建宁砦,再一次威胁了西京长安,如果战事还没有发生变化的话,现在种老将军所部正在于夏军对峙于建宁砦,不过西夏人是发动了倾国之兵,根据我朝在西夏的探子回报,夏主兰昊此战集结了西夏十二监军司所有的精锐,几乎就是要孤注一掷,而我朝大军却悉数集结在此,种老将军麾下之兵不过七万,战局堪忧。一旦长安失陷怕是要动摇国本了。而开封的军队是万万不能调动的,否则京城不稳可是要天下大乱的。而留驻太原、真定之间的三交行营精锐八万,到底是用于西北还是辽东陛下还没有圣断,这是本朝最后一支精锐,陛下也很难在辽东和西北之间取舍。”
陈雨航道:“那还要问,辽东原本就不是我朝的属地,弃了也就弃了,而西北一旦失陷,西京长安震动,关中之地就朝不保夕了。不如大军徐徐后撤退回山海关内,只要山海关在,也不惧他鲜卑的铁骑,一旦大军退回关内,怕是也不用我朝出兵西北了,夏主自己就跑了。”
司马孝恭道:“胡说,这辽东之地是说弃就能弃的吗?今次出兵不同朝廷过去的几此出兵,乃是陛下御驾亲征,如果不能得胜回朝,陛下的颜面将置于何地,况且我朝的大军已经几乎占据了关外全境,此时退兵陛下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陈雨航道:“小王爷,您也知道关外之地不过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罢了,我朝何苦为了这块鸡肋而置整个关中于险境。这里本来就不是我们汉人的土地,就是占了也于我朝无利,没了也不可惜。而关中之地沃野千里,西京长安更是我朝太祖的龙兴之地,一旦失陷天下震动,江山社稷都可能不保。”
司马孝恭折断了手中的树枝道:“不必说了,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周相也上书劝解过陛下放弃关外,陛下都是不允。”
陈雨航道:“为何不允,难道我朝数十万精锐就在这关外苦寒之地进退二难,坐看西京沦陷,关中不保不成。”
司马孝恭望着陈雨航道:“小航,便是你甘愿做杨修,那你又将陛下置于何地,难道将陛下视于曹操之辈不成。”
陈雨航也知道前面自己所说的话都已经自己死好几次的了,不敢在提鸡肋之事,转而说道:“难道不能说的婉转一些,其实汉武大帝数次出兵匈奴也并非是一战而定了,前几此大多损兵折将无攻而返,汉匈之战数十年放平定漠北,一、两此的失利也无损汉武大帝的威名。何况我朝此次北伐也有所斩获,更谈不上无攻而返,来年可以再度北伐。”
司马孝恭道:“话是如此,可是汉武数此远征漠北失败都不是御驾亲征,战败了是将军无能,朝中有的是武将,李广败了还有卫青,公孙弘败了还有霍去病。可是,皇帝,只有一个。”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雨航终于明白,将军战败了是将军无能,可以换将再战,可是皇帝败了难道你可以说皇帝无能,换一个皇帝吗?
如果此时退兵回朝,等于向天下人宣布皇帝虽然带了八十万大军,却没有本事平定区区二十万鲜卑,这个皇帝是个无能的皇帝,这对于一心想要像汉武帝、唐太宗那样建立不世功勋的晋宣帝司马颉而言,是最大的耻辱。
司马孝恭见陈雨航一脸的无奈,也不愿意在说当前的战局,转而问道:“小航,问你一件事情。如果没有辎重跟随,只是依靠士卒随身携带口粮,能支持多少日子。”
陈雨航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十日,这是极限了。我朝士卒日口粮是二升,军粮自赍,每人绐粮二斗余,盛之于囊以自随。征马每匹给生谷二斗,作口袋,饲秣日以二升为限。这样算下来,只有十日。”
司马孝恭问道:“难道就不能多带一点吗?二斗的口粮并不重,多带一点就不行了吗?”
陈雨航笑道:“可以,把武器全仍了就是,不过没有武器还叫军队吗?”
陈雨航继续说道:“其实就是十日的口粮也需要部分士兵仍掉武器负粮行军,军官是不会负粮行军,而斥候更加不会,所以要带十日口粮出征又没有辎重跟随的话,军中势必有人要放下武器。我大哥前几年带领二万人马出征西夏,走的是荒芜人烟的小路,所以全军是七分披带,也就是全军带有武器的只有一万四千人,其余六千人马全是负粮行军,也不过是持十日口粮,要带更多的粮食就连七分披带都不到了。”
司马孝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陈雨航也没有去多想这位高高在上的小王爷问这些干什么。
其实就在司马孝恭离开御营之前皇帝也问过司马孝恭这个问题,可是司马孝恭可没有在军队里呆过,一直是幕僚的身份处理军机的,而这些计算口粮的小事自然有军中的军需官处理,也不可能需要一个小王爷来过问,所以司马孝恭也不知道这么去回答。
其实这种事情皇帝随便找一个将军一问就可知道了,尤其是那些管理大军辎重的官员了解的比陈雨航还要清楚。可是皇帝这么可能去找那些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官吏询问。皇帝也不愿意询问身边那些百战余身的将军们,那样不是显的皇帝陛下很无知吗?所以只好问自己的侄子司马孝恭。
不过现在司马孝恭知道答案了,他也相信陈雨航这样一个出身军官世家的人说出的答案也绝对是正确的,陈雨航更加没有必要对自己隐瞒些什么,回到御营后如实奏报给皇帝就可以了,一件心事也算是了结了。
如果陈雨航知道他给出的答案即将在将来产生些什么效果,或许他死也不会告诉司马孝恭了,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惜不是谁都懂得如何利用好这十日的,至少大晋帝国的皇帝陛下就不知道该如何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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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关外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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