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6年,十一月十四日,
一支晋军的辎重队伍行进在山海关和滦河之间的大路上,队伍中有三万名民夫和数万头牲畜,装运着七万石的粮草和大批的药品、武器。这批辎重是准备送往临潢府一带驻扎晋军的补给。临潢府以及周围个州、县,晋军驻扎的军队多达十万有余,一名军士日口粮为二升,如此一月一名军士需要六斗粮,十余万大军一月所费仅仅粮食一项就要六万石有余,如果算上战马耗费的饲料和草料,更需要不下七万石。一月七万石的耗费对于小小的临潢府而言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
不单是临潢府一地,滦河、棘城、辽阳各地数十万大军所耗费的粮草,那里是辽东之地所能承受的,为了养活着数十余万大军,朝廷不得不从山海关内诸州、县调运大量的辎重,征调百姓、牲畜,将辎重送往辽东各地。
辎重在北出山海关后,只有在滦河以南的辽西走廊才算的上是安全的,由于周遇吉苦心布置的滦河可谓固若金汤,开战以来鲜卑的马蹄再也没有机会踏足滦河以南辽西走廊的土地。不过辎重一过滦河,便只能选择有限的几条大路行军。队伍不仅要面对辽东严寒的天气,还要时刻小心那些神出鬼没的鲜卑骑兵,开战以来,所运的辎重往往十成之中能有四成送到便是大幸了,至于为运送辎重而死去了多少百姓,则根本就没有人会去过问。
多年以后,当年留在开封负责调运关内粮草运往前线的王介甫回想起这段岁月,辽东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无论送去多少粮食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帝国各处粮仓内的粮食动辄几万石的调往北方,可是前线缺粮要求马上补给的战报却从来没有断过,以至于王介甫在自己的书中写下了“缘山涉水,不无艰险之呃;经历时月,不无风雨之阻;深入贼界,不无抄掠之虞;驾喝之人往来界外,不得止息,劳苦既久,不无逃散之患,车乘头口,冲冒严寒,负重致远,饲秣不时,暴露绵久,不无死损之数”之语。
晋军对于补给的保护还是很重视的,派了八千人马护送着这批补给,而领军的林威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不过此时的林威并没有入临大敌的感觉,这条路林威已经走过多次了,很清楚只要没有过滦河队伍就是安全的。只是他并不清楚就在几天前,鲜卑人已经大举南下滦河。
“敌袭,敌袭,在右翼,全是骑兵。”一名负责了望的军士突然大声的喊叫,将在半梦半醒中的林威惊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所谓的敌袭一定是误报,滦河以南从来就没有遇到过鲜卑人,但当他亲眼看见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鲜卑骑兵,整个人都惊呆了,林威很清楚由于队伍一直在过去安全的后方行军,所以根本就没有列阵,鲜卑人的战马也不会给自己列阵的时间了……
鲜卑的战马如旋风般扫平了眼前的一切,只留了冰冷的尸体和燃烧着的车辆,用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每一个晋军的士兵,关外数十万大军的生命线,已经被独孤恪,牢牢的掐在掌中。
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6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周遇吉在接到皇帝同意撤兵的旨意后,立刻带领着麾下大军披星戴月昼夜兼程赶回了辽阳御营。
一回到辽阳御营,周遇吉便直奔行宫面圣,才来到了行宫,抬眼望去司马孝恭带着当值的幕僚和几位军中的大将,和随军出征的官员们还有陈雨航,都已经等在行宫大殿的堂上。见到周遇吉到来,一个个都躬身行礼,目光中满是期待。
周遇吉的到来,让原本已经因为接连战败而士气低落的将军们又一次见到了胜利的希望。毕竟周遇吉当年还在已故狄元帅的麾下担任幕僚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小诸葛”的名号,后来单独领军,无论是行军布阵,还是运筹帷幄,都是一时之选。在后来官拜本朝枢密院枢密使,更是军中的中流砥柱一般,连来老郡公,种老将军这样的三朝老将对周遇吉出任枢密院枢密使也都心悦诚服,每次议事都是尊称周遇吉一声“周相”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辽东战场上的每一个晋军士兵都相信,只要由周遇吉统帅三军,必定能够一扫颓势,无往不胜。
周遇吉的内心却远没有众人心中的欣喜之感,他已经接到了鲜卑南下滦河斩断辽西走廊,大军补给受阻的战报,此时他考虑的已经不在是如何赢的这场战争的胜利,而是如何保全关外数十万将士的生命了。
周遇吉走进大殿,向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后,定睛向皇帝望去,从皇帝的脸上,周遇吉可以感觉到皇帝司马颉内心的愤恨。随着周遇吉和麾下大军的回撤,混同江以北的土地也一并拱手相让于鲜卑人。而那道撤军的圣旨,是能是说明皇帝司马颉在这场搏弈中向鲜卑独孤恪低头。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是一种屈辱。现在大军的粮道断绝,数十万大军已经是命悬一线,这简直像是将一柄利剑架在了皇帝司马颉的项上了。
司马颉望着自己的侄子司马孝恭道:“孝恭,周相刚刚回来,你把滦河的战况说于周相知晓。”
司马孝恭领旨后说道:“周相,数日来,已经损失三批辎重,共计粮草约二十万石,护送的军士死伤二万有余,现在山海关已经无兵可派,由关内调来准备运往辽东各地的粮草约三十万石全部囤积在山海关。现在由关内调来的粮草已经安排船运,送往觉华岛。”
周遇吉问道:“各地的粮草还能支持多久?”
司马孝恭道:“辽河一带的辽阳御营,沈州所需的粮草可以由觉华岛那里派船送来,鲜卑没有水师,所以御营的粮草还很充裕。但是棘城,临潢府,还有滦河各地的补给都断了,滦河和棘城那里还好,存粮尚可勉强支持一月有余,但临潢府的存粮怕是连一月都不够了。”
一名官员问道:“既然可以通过觉华岛运粮到御营,为何不从御营调出粮食送往临潢府?”
司马孝恭道:“觉华岛不过是一周长五十余里的小岛,只能勉强供应辽阳御营的日常用度,没有余力补给临潢府等地。”
另一名官员问道:“过去鲜卑人也劫掠我军的辎重,虽然由关内运来的辎重损失甚大,也没能断绝大军的粮道,为何此次大军的粮道会断绝。”
司马孝恭瞥了这个无知之辈一眼后说道:“由滦河北上的辎重有多条大路可以选择,鲜卑人不可能断绝所有的道路。而由山海关到滦河之间,东面便是大海,西面都是高山,只有正中一条大道,这便是常说的辽西走廊,所以鲜卑人只要截断这唯一的一条大道,大军的粮道便断绝了。”
皇帝望着周遇吉说道:“周相,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打通粮道,朕有意调辽阳御营,沈州二地的兵马南下,打通粮道。”
周遇吉听后心中暗暗合计一番,由辽阳御营,沈州二地出兵南下确实是无奈之举,滦河、棘城二地的军队已经因为过去二次解围咸州不成,损兵折将没有余力再战。临潢府不仅路途遥远,而且那里的存粮连一月都不够,更不能由临潢府出兵南下。算来也惟有辽阳御营可以出兵一战。不过由辽阳御营发兵到滦河仅路上就需要十余日,即使能够一战打通粮道,由山海关运粮到临潢府还需要半月。若是不能一战而定,一月之内粮食根本无法送到临潢府。
一想到这里,周遇吉更觉毫无胜算,立刻回禀道:“回禀陛下,臣以为由辽阳御营发兵到滦河仅路上就需要十余日,即使能够一战打通粮道,由山海关运粮到临潢府还需要半月。若是不能一战而定,一月之内粮食根本无法送到临潢府,而鲜卑骑兵来去如风,想要一战而定绝无可能。不如,不如……”
见周遇吉迟迟不说下文,司马颉急道:“周相不必顾虑。”
周遇吉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他内心早就已经拟订的却又迟迟不敢说出口的计划,说道:“不如将各地大军徐徐后撤,退往山海关以南……”
在周遇吉看来,此时的辽东战局已经无局可步,无棋可走,不如趁此时大军主力尚存,主动后撤,周遇吉自信,只要自己布置得当,大军主力撤过山海关是可行的。
可是皇帝绝对不能同意全军后撤,那不仅仅是说明皇帝向独孤恪低头了,简直是要皇帝投子认输了,司马颉一掌拍在御案上,吓的满殿的臣子们纷纷跪倒在地。周遇吉自然也和臣子们一起跪在地上,说了一半的话自然也就咽了下去。
司马颉望着满殿的大臣跪在地上,这才是天子应有的威严,天子就应该似眼前这般一怒而生杀予夺,而不是向那些鲜卑狗低头。若是撤军,堂堂天子威严何在,日后如何驾御群臣,如何面对天下亿兆黎民。
司马颉道:“撤军之议,不可再提,我朝有百万大军,天朝上国如何能够向塞外蛮夷低头。”
周遇吉见皇帝决心要战,有叩首言道:“陛下,辽阳御营驻军大多刚刚跟随臣下由黄龙府撤回,尚未休整。不如调三交行营驻军北上,三交行营有百战精锐八万,足堪重任。”
司马颉深思良久后道:“周相也知道,西北战况堪忧,三交行营的八万精锐不可轻动,还是由辽阳御营出兵方是上策。此战朕要亲自领军,必定能够一战而定。”
听到皇帝要亲自领军,周遇吉吓出一身冷汗,要知道如果此次南下不能一战而定,临潢府的十余万人马固然要被逼入绝境,可还动摇不了帝国的根本。可是皇帝如果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是要影响江山社稷了,和皇帝的安危相比较的话,周遇吉宁可陪上数十万大军连同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好皇帝的。
这个道理大殿所有的大臣们都知道,所谓刀剑无眼,皇帝留在有重兵保护的辽阳御营行宫内,大臣们都觉得不够安全了,何况是亲自上阵。一时间所有的大臣们纷纷上奏劝阻皇帝。
周遇吉说道:“陛下,此前都是我们身位臣子的无能,若是还要陛下以九五之尊以身犯险,还要我等臣子何用,臣愿力下军令状,此战若是不能打通大军粮道,陛下就砍下臣的人头。”
见周遇吉请力军令状,司马颉道:“周相不必多虑,朕意已决,还望三军将士用命,一战定乾坤。”
众臣退出大殿,御前军议已决,由辽阳御营出兵十四万南下,辽阳御营诸位领军大将立刻上马前往军营整顿兵马。
陈雨航见周遇吉始终愁眉不展,跑道周遇吉身边问道:“周相且放宽心,我军共十四万,都是本朝的精锐,敢问天下何人撼的动。”
周遇吉摇头苦笑道:“我军已经命悬一线,此时上上之策乃是撤军,若是能保住滦河便是大幸,至不济也能保住山海关,若是如此,本此出兵至少已经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而中策便是由三交行营出兵打通粮道。而由辽阳御营出兵却是下下策,辽阳御营大多刚刚从黄龙府赶来,锐气已丧,难堪大任。何况独孤恪既然敢南下滦河,必定是谋定而后动,必有后招,不可不防。”
司马孝恭也道:“可是周相,观那辽西走廊之地,东临大海,西面具是高山,南有山海关,乃是绝地,只要大军一过滦河,鲜卑人便是瓮中之鳖。”
周遇吉道:“孝恭,若你是独孤恪,会放任我朝大军轻易渡过滦河,而将自己陷入绝地吗?”
说完也不去理在那里面面相觑的陈雨航和司马孝恭,抚mo着自己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道:“战守逶迤不自由,偏因胜地重深愁。
荣华我已知庄梦,忠愤人将谓杞忧。
边衅久开终难定,烽火连天几时休?
片云孤月应肠断,桩树凋零又一秋。”
数日后,一名鲜卑的斥候跑到了独孤恪的大帐内,他带来了晋军从辽阳御营出兵南下的消息。
独孤恪问道:“是什么时候出兵的,有多少人马?”
斥候回道:“王爷,晋人的军队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离开辽阳的,多少人马还没有探出来,不过吐谷浑部的一队斥候回报说,在晋军的队伍里望见了皇帝的仪仗。”
一听见皇帝的仪仗,所有的鲜卑将领立刻围了上来,就连独孤恪的声音都有些激动了,他问道:“看清了吗?那确实是皇帝的仪仗吗?”
斥候回道:“王爷,我们没有亲眼见过,是吐谷浑部的斥候望见的,他们的族长已经派这几个见过皇帝仪仗的斥候过来了,大约明天就能到了,王爷可以亲自问他们。”
宇文部的族长宇文泰兴奋的说道:“如果真的是皇帝的仪仗,那可是头最肥的羊了。”
独孤恪道:“原本只想引出几万晋军,没有想到能引来一个皇帝。”
独孤翰道:“辽阳那里来十几万人马,不是只有四万守军吗?”
独孤恪道:“应该是周遇吉从黄龙府带回来的军队吧。”
贺兰部的族长贺兰令明道:“记得斥候带来的消息,周遇吉的人马十一月二十一日才回到辽阳,他们刚从黄龙府刚了几百里地,才几天工夫就出兵,也不休整一下吗?”
独孤恪道:“看来晋人各地的存粮可能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少,他们必须要尽快打通粮道,所以都不休整就出兵了。”
说完独孤恪望着身边的将领们说道:“先不要管皇帝是不是在这支晋军队伍里,先吃了这十余人马在说。”
独孤翰道:“这支必定是晋人的精锐,而且有十余万人马,能吃掉吗?”
独孤恪笑道:“即使一口吃不掉,那就多咬上几口。宇文部继续留在这里堵住晋人的粮道,其余各部,还是千骑为一队,去会会这路大军。”
PS:周遇吉所诵的诗其实是明朝袁崇焕大将军所写的《偕诸将游海岛》
原文是:战守逶迤不自由,偏因胜地重深愁。
荣华我已知庄梦,忠愤人将谓杞忧。
边衅久开终是定,室戈方操几时休?
片云孤月应肠断,桩树凋零又一秋。
不过其中“室戈方操几时休”一句,所指的乃是明朝此时关内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而我书中的朝代并没有农民起义这样问题,所以我给改成了“烽火连天几时休?”。
或许这样的修改对于袁崇焕大将军是一种大大的不敬,实在是小弟的罪过。但是这样修改后的诗文更加切合周遇吉此时内心焦虑的心情以及当时的背景,希望大家原谅小弟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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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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